魏盛熠噙着笑站起身来,伸手去扶那贺原起身,未干的墨将那吓得发抖的臣子的紫官袍染得斑驳。
那贺原退下后,范拂又回来伺候那阴晴不定的王爷。他正垂头收拾那洒了满桌的墨,又听那魏盛熠道:
“鸟归林,虎归山,该回家了。”
离别赋
昱析四年秋,先皇魏千平病逝,百景凋零,目之所及唯见枯处,不见草木荣荣。
歧王魏盛熠于缱都继位。次年改年号为嘉平。
寒来暑往,秋去春来,入夏复入秋,魏千平驾崩眨眼便是一年前发生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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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平元年十月
缱都·百汀楼
“逆子!”贺原指着贺珏的鼻子大骂,可他瞧着那人容颜憔悴,又耐不住痛心疾首道,“你瞧瞧你如今像个什么样子?你究竟要叫我和你娘怎么办才好?!”
贺珏此时吃酒已吃得醉眼朦胧,他抱着酒壶不撒手,还痴痴地咧嘴朝他爹笑:“爹——您老人家干什么发这么大的火?怎么?翎州不要我了,就连您也想将我赶出贺府么?”
“说什么胡话?!”那贺原边扭头去呵斥他,边甩着袖要贺珏身侧那些个酒伶出去。他局促地跟在那些个女子后头,直到亲手将那厢房的门给合拢了才舒了口气。
他爹脸皮薄贺珏再清楚不过,摊上他这么个丢脸的儿子真是不知造了什么孽。可贺珏虽对此心知肚明,却也没有半分要收敛几分的意思。他见那些个女子出去后,还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只见他腰一塌,便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氍毹之上,沾了一身艳俗的脂粉香。
可他是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了,却没露出一星半点的笑。他眨了眨眼,泪就开了闸似的往上涌,漫出了眼眶。
昱析四年秋的泪,他到嘉平元年都没流完。
翎州战败,顾家儿郎顾期、顾步染战死,自此百年顾家血脉算是断了个干净。顾夫人悼心疾首,生了心病,殁于元年春。翎州小将贺珏被迫赴楚亲送降书,将顾泉关以北部分疆土拱手相让,成了翎州臭名昭著的过街老鼠。纵然其皆依照魏盛熠旨意办事,但仍为翎州百姓所诟病不齿——真如宋诀陵所料。
后来他扛不住万民声讨,辞官归京,在秦楼楚馆里恍惚度日。
这般荒唐日子他一过便是大半个嘉平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