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要格的,是我心中的竹子。”
“……”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唯有心上蒙尘,竹子才不是本来的竹子。”
听到这番话,简若丞原本静默无波的眼神也微微的震盪了一下。
他喃喃道:“心上蒙尘……?”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在他的心里,不断的激盪着,好像有些东西在涌动,可他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
沉默了半晌,他喃喃自语:“这孩子,进步好快。”
“嗯?”
钱修文没听清楚,抬起头来看向他:“夫子,你说什么?”
他急忙摇头,掩饰的道:“没什么,你接着说。”
“哦。”
钱修文又说道:“当然,他身为皇子,学识比我们更好,这也并不让人意外,不过他能看到这一点,还是很不容易的。”
“……”
“但,真正让学生没想到的是,他有那么好的医术,会不顾一切的来救我。”
“……”
“夫子,我们周围学医的人也很多,不过大多数人是为了生计,或者继承家学,但那位魏王殿下显然不是。他主动学医,表示这个人是个非常仁慈的人。”
“……”
“学生不由得想,若是这样的人能继承皇位,做了我们大炎王朝的皇帝,是不是将来的一切,会更好?”
“……!”
简若丞的目光,随着摇曳的烛火微微的闪了一下。
他说道:“你想得,很长远。”
“……”
“难得你的目光不是只放在现在,看来这些日子的学习,倒是没有白费。”
钱修文谦逊的笑了笑。
随即,他又露出了一丝忧虑的神情,说道:“学生不明白的,是夏辅修。”
简若丞道:“哦?”
“他,他到底是什么人?”
“……”
“夫子,这个书院到底是属于夫子的,还是属于他的?或者,是属于别的什么人的?在来这里读书之前,我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现在,我们却觉得很奇怪。”
“……”
“回想起来,夫子在教我们学文,而一直以来,关于朝廷的一些事情,似乎都是夏辅修和他的人在传播,再说给我们听。”
“……”
“而学生听其他的师兄弟们说,这一次,夏辅修更诬陷魏王杀人,为了杀人灭口,他甚至对我下手——”
他说到这里,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简若丞的眉头也拧成了一个疙瘩。
钱修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夫子,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
“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
“我们书院经历了这一次的事,将来,会怎么样呢?”
看着他认真,又忧虑的眼神,简若丞轻嘆了口气,说道:“这,也是你们大家都在担心的事情,对吗?”
“……”
“你睡不着,也是在担心书院的将来,是吗?”
钱修文轻轻的点了点头。
简若丞看了他一会儿,脸上浮着一丝淡淡的,难以察觉的笑意,说道:“你可以不用担心,这件事之后——”
说到这里,不知怎么,他的喉咙哽了一下。
钱修文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简若丞微笑着说道:“一切,都会尘埃落定的。”
“……是吗?”
“嗯。”
“那——”
不知为什么,虽然简若丞微笑着,但钱修文还是感觉到这位夫子身上透着一点和平时不太一样的情绪,只是,他也没有办法多问,只能起身,对着他行了个礼:“那,学生叨扰了。夫子早点休息吧。”
简若丞坐在桌前,点点头:“早点回去休息,明天的大典,会很累的。”
“是。”
钱修文转身走了出去。
简若丞一直没有动,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风声渐起,吹得外面的竹叶沙沙作响,将这个原本寂静的夜晚,映衬得有几分躁动慌乱。
如同此刻,他的心境。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起身,却是走到一个很隐蔽的柜子前,拉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了一隻盒子,然后,又从贴身的地方取出了一把钥匙,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那隻盒子。
月光清冷。
透过窗户的月光照在他木然的脸上,也照在那个盒子里。
一本残破的书,以及上面,清清楚楚的三个字——
起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