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王桦(上)(1/2)

东海府,永榆县,南丰胡衕。

陈婶儿一大早就起来,做好早饭就一个劲儿催促大儿子王松道:「你赶紧的,老三不是说今个儿到家么,你快去官道上等着,不然他找不着。」

「娘,你别着急,三弟又不是连夜赶路,不可能这么早到的。」

大儿媳彭氏用手肘碰了王松一下,道:「娘让你早点去你就早点去,三弟这么多年没回家了,肯定归心似箭,说不定会早起赶路呢!」

「就是啊!」陈婶儿扯着衣襟开始擦眼角,「你说这孩子,一晃儿都走了快十年没回家了。」

王松嘴上虽然那么说,但其实吃饭的速度比平时快多了。

他胡乱喝了一碗粥,吃了个油饼就起身道:「娘,你别着急,在家等着,我今天肯定把三弟接回来。」

王松往外走,老二王枫也立刻起身道:「大哥,我哥你一起去。」说完又回头交代媳妇杨氏,「你在家帮着娘和大嫂好生准备,三弟山高水远难得回来一趟,得好生张罗一桌,我们兄弟几个得好生喝上一回。」

陈婶儿道:「这就不用你们操心了,赶紧去吧!对了,老四啥时候回来啊?不是早就告诉他老三啥时候回来了么?怎也不知道提前回来一天?」

「娘,你就别操心了,老四昨个儿託人捎信儿回来说了,三弟回来要先去东海府,到时候就把他一起捎回来了。」王枫临走前,又伸手抓了个油饼叼在嘴里,才一溜烟儿地跑出门去。

陈婶儿心神不宁的,也没心思干活儿,早饭有一搭没一搭地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起身道:「你们吃吧,我先出去买菜。」

彭氏赶紧起身道:「娘,我陪您去吧。」

「你先喂孩子吧,今天的菜什么都订好了,回头人家就送过来了,我就是心里头闹得慌,出去溜达溜达。」

见陈婶儿走了,杨氏才忍不住问:「嫂子,你见过三弟么?」

「没见过,只听你大哥总说,咱家如今生意能做这么大,日子能过这么好,都是因为三弟命好,当年拜了个好师父,连带着把家里都给带起来了。」

彭氏过门已经五年了,孩子都三岁多了,对家里一些事儿还是有些头绪的。

杨氏刚过门半年,如今肚子还没动静,虽然陈婶儿和王枫都没说什么,但她自己总觉得有点抬不起头,对家里的事儿也不敢多过问,隻敢偶尔私下找彭氏请教一二。

「虽说三弟跟在他师父身边,肯定不会吃苦,但做娘的心都是一样的,孩子不在身边,哪怕是去享福的,也还是忍不住惦念。

「婆母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一直觉得亏欠三弟,可是人家在京城,咱们也帮不上忙,所以这次回来,家里肯定得什么都紧着三弟。不过咱们是女眷,只要帮着婆母做好家里的事儿就是了,别的倒也用不着咱们。」

杨氏好奇地问:「三弟今年多大了?」

「应该有二十五了吧。」

「都那么大了,还没成亲啊?」杨氏惊讶道。

彭氏闻言微微有些不舒服,她嫁过来的时候,王松也已经二十三岁了。

她低头喂孩子吃奶糊,道:「男人嘛,先立业后成家,早早成家说不到好人家,反正四弟如今还在读书,耽误不了下面的着什么急。」

「这倒也是。」杨氏嘴上应着,脑子里却已经开始盘算娘家的表妹堂妹,有没有年纪合适还没定亲的。

彭氏余光一扫,就知道杨氏在打什么主意,忍不住撇了撇嘴。

自己这个妯娌,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唯一的问题就是眼皮子浅,总想打自己的小算盘,但是又没那个城府,什么东西都摆在脸上,让别人一看就明白,倒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不过她身为大儿媳,自然也不希望在三弟难得回来的时候闹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所以还是开口敲打道:「三弟在京城是要有大出息的,婆母也早就说过,三弟的前途和婚事,咱家都不插手,全都听他师父的。」

杨氏闻言虽然稍微收了收心思,但还是忍不住想,若是三弟自己看上了,难道他师父还能拦着不成?

陈婶儿在胡衕口溜达来溜达去,没等来儿子,倒是先把夏瑞松等来了。

「陈婶儿!」

「哎呦,夏掌柜,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夏瑞松下了马车道:「听说阿桦要回来,我过来送点东西,而且月初早就来信说了,阿桦这次回来,还带着御赐之物,准备供在家中祠堂内,家里少不得要准备一番,这可是大事儿,马虎不得!」

陈婶儿闻言吓得嘴都合不拢了,半晌才回过神来问:「啥御赐之物?」

夏瑞松还以为她没听懂,又解释道:「与此职务就是皇上赏赐的东西,这可是传家宝啊!」

「不是,老三不是跟着夏娘子去京城开酒楼做菜么,怎还会得了皇上的赏赐啊?」

「阿桦以前没写信回来说么?」夏瑞松闻言更加惊讶,「你说这孩子,这么好的事儿,怎还瞒着家里呢!」

夏瑞松三言两语把王桦当初如何赢了第一场厨艺比试,如何得了皇上的赏赐跟陈婶儿说了一遍。

陈婶儿听得眼泪都下来了,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翘,又哭又笑道:「这可真是老王家祖坟冒青烟了,如今四个孩子都各有各的出息,我总算是对得起他们那个短命的爹了!」

「陈婶儿,这是好事儿,该高兴才对,快别哭了。」夏瑞松劝慰道,「好在我怕家里没准备,把该准备的东西都一併带来了,家里只需要准备个条案就行,条案有么?」

「有,有!」陈婶儿抹掉眼泪,一迭声道,「你说说这孩子,真是一点儿成算都没有,这么大的事儿都不跟家里说,还要夏娘子和夏掌柜跟着操心。」

「阿桦还年轻,不懂这些规矩也是有的,他是月初的大徒弟,也叫我一声大伯,我们替他打算那不是应该的么!」夏瑞松说着,叫人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都当心点儿,仔细别碰坏了。」

王桦坐在马车上,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街景。

将近十年前,他跟着师父,从东海府去往保定府,

如今再次回到东海府,也许勉强能算得上是衣锦还乡了吧?

他正想得出神,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道:「东家,官学到了。」

王桦推开车门还不等下车,就见一个人连蹦带跳地衝过来,大喊:「三哥!」

「阿桐?」看着衝到自己面前的年轻人,王桦已经有些不敢认了。

他离家时,四弟王桐才刚十岁,如今都已经是弱冠之年的少年,模样都产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细看之下,五官还是有小时候的影子的。

「三哥!你可真是狠心,这么多年一趟都不回来!」王桐瞬间红了眼圈。

小时候父亲过世得早,家里一下子没了顶樑柱,大哥二哥小小年纪就要跟着母亲上山下地干活赚钱,王桐几乎是由王桦带大的,兄弟俩的感情也是最好的。

之前王桦东海府的时候,王桐其实难受得很,但是他心里明白,哥哥去了才会有更好的前途,所以连哭都隻敢晚上偷偷躲在被窝里哭。

他也明白,自己之所以能继续读书,也是哥哥为自己争取来的,所以在所有同窗中,他一直都是最刻苦的。

上个月接到信,听说哥哥要回来,王桐激动得连着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王桦心里也最惦记这个弟弟,在途中就先捎信给他,让他在官学等自己,自己先绕路来府城接他。

「先上车,咱们路上说话,娘和大哥二哥还在家等着呢!」王桦把王桐拉上车,看着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弟弟,感慨道,「真是长大了。」

王桐嘴一瘪,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像小时候一样钻进哥哥怀里。

「多大了还撒娇。」王桦嘴上这样说,手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似的,也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拍拍弟弟的后背,又揉揉他的脑袋。

「三哥,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能待到你乡试放榜。」

王桐立刻在心里算起来,今天是七月二十,乡试八月初九入场开考,按照往年的时日看,放榜都是在中秋到八月底之间。

他忍不住有点失望道:「那么久回来一次,才能待一个多月,也太短了吧?」

王桦闻言笑道:「若是你这次能上榜,我就带你一起去京城。」

王桐闻言眼睛瞬间瞪圆,不敢置信地看着王桦。

「真的假的?三哥你可别唬我!」

「自然是真的。」王桦点头道,「我从京城出发之前,师父还特意叮嘱我,若是你乡试能够得中,就带你一道入京,让你在京城准备明年的会试。京城名师众多,学子才子更多,不是东海府能比的,对你准备会试是很有好处的。」

「三哥,你放心,我肯定能中的!」王桐对自己十分自信。

而且他并非盲目自信,官学的先生们也都是这样说的,只要正常发挥,上榜可以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只是名次问题罢了。

若此时陈婶儿或是王松、王枫在车内,肯定要念叨做人不能骄傲自满,要谦虚如何的话。

但是王桦跟在夏月初身边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她的自信和从容,所以对弟弟的话丝毫没有质疑和批评的意思,反倒是笑眯眯鼓励地看着他。

王桐越发觉得,果然还是三哥最好,最懂自己,跟家里其他人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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