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康山骂人的时候多,示弱的时候少,这辈子恐怕就没有几次示弱,包括在儿女面前。
这几天茅康山有多高兴,茅国胜也看在眼里。
疲惫是疲惫,但茅康山特别有精神,要茅国胜描述,那精神头倒像是没有下放前。记得那时候,茅康山的嗓门永远那么大,那是家里的房子很小,一到週末却挤满茅康山的学生,茅康山大着嗓门训学生的声音能传遍整个家属院。
茅国胜刚才鼓气的勇气瞬间就怂了。
夏晓兰其实没看错茅国胜,和他老婆郑淑琴比起来,茅国胜也是没出息,但他还有几分廉耻心。夏晓兰这些天的刺激,就是把茅国胜的廉耻心激发到了最大,他自己也是羞愧悔恨又迷茫。
夏晓兰的“孝顺”,让茅国胜羞愧自己对父母的忽略。
他是没那么大的本事,但让父母每天吃白水煮麵条,让他妈腿脚不便还爬六楼,都是茅国胜默许的。
房子就不该换。
也不该由着老人那么节约。
他对父母的关心还不如一个外人,自然羞愧又悔恨。
迷茫则是对自己的未来。
他不甘心在省建院寂寂无名,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做。
先前以为自己是不遇,到了鹏城才发现什么叫被人吊打。他被年纪轻轻的夏晓兰吊打了,诚然他基础知识比夏晓兰强,但他没有夏晓兰那种让人惊艷的本事,别收20岁时挑战宁彦凡的设计,就算现在快40岁,把宁彦凡的设计摆在茅国胜面前,他也不敢动。
畏惧宁彦凡的名气,也对自己的能力不自信。
在羞愧、悔恨和迷茫之余,茅国胜还有点自卑。
当爹的没有提拔他,是因为他能力不够,给茅家丢人了?
一时间,父子俩都沉默无。
茅国胜把手里的衣服丢下,喃喃道:
“为什么会这样……”
年轻时候,他也意气风发过,认为自己一定能在建筑圈里大放光彩。也曾自信满满,因为茅家三兄弟,唯有他被父亲安排进了省建院。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活的越来越胆小了?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开始变得怨天尤人。
宋大娘还在抹眼泪。
茅康山心灰意冷。
茅国胜更是一脸茫然。
房间里的沉默可真让人害怕啊。
也只有到这种时候,人们才会发现争吵并不是最坏的局面。争吵是对现状不满,是还想改善,只是掌握不了方法才会吵架。到了都没劲争吵的时候,才是真正可怕的。
不过茅国胜也没说再走。
一家三口谁也没再提这个事。
也幸亏夏晓兰心大,假装没发现茅家三口人的异常。她把脓疮挑破,脓疮要怎么愈合她还真没有特效药。
夏晓兰第一回见同门师兄周茂通,就是在这种气氛下。
周茂通大概四十多岁,正值壮年,事业有成让他显得意气风发。
这种意气风发中带着稳重,毕竟粤省建工转转制前不是企业,周茂通这个当领导的,带着体质内的痕迹。
见到夏晓兰,周茂通第一句话就问:
“我听老师说,小师妹是华清84届建筑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