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蔷薇「一」春雪(2/2)

&esp;&esp;杳将身上仅有的八百块整钞都给了林稚,并暗示他说,自己并不需要这钱急用,可以放着慢慢还。林稚拿着别人的钱却很于心不安,当周周末就还上其中的六百,并告知她手术的情况,证明自己没有编造借口,一切属实。她问他这钱又是哪来的。他含含糊糊说,是做兼职的收入。什么兼职?他不说了。这是后话。

&esp;&esp;话说回来,她抱着自己的行李走到校门口,不出多久,钤就穿过学校门前的广场,从马路边上缓缓走来。寂然无声的穹顶之下,建筑物背后的群山与旷野异常辽阔,恍若天地之间只他一人。他还没换下白日上班的西装,优容不迫的姿态宛若驾着五彩祥云。

&esp;&esp;从瞧见他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想迎上去。可这样是不是太主动了?她在他那里还是个身体不适的病号,也不该表现得太过活泼,自露马脚。

&esp;&esp;就等他这么走过来好了。她低下头,屏息凝神地等待着。

&esp;&esp;然而到最后五步远,她终于迫不及待地扑进他怀里。

&esp;&esp;“辛苦了。”他揉着她安慰,牵起彼此的手缓缓而去。

&esp;&esp;这感觉让她很新奇。似乎在同学们的家长那边,她们在高中认真读书,考出对得起家人的成绩是天经地义的事。没有不辛苦,只有更辛苦,又有什么好说道的?但钤从来不这么想。自从她们变成那样的关系,他还更宠她了。家务不让她干,他都包了。她学习,他就在旁陪着,没过一会就劝她休息,给她捶肩揉背。他望向她的眼神深情,像很早以前就想这样做,终于不用小心翼翼地克制。他也喜欢更现在的相处。

&esp;&esp;走出几步,她被风吹得轻咳起来,他自然而然就揽过她的腰,怪道:“晚上天冷,还只穿这么点。怪不得要生病。”

&esp;&esp;她挤眉弄眼地笑笑,转移话题,“电话里听你那边有点吵,在跟人喝酒吗?”

&esp;&esp;他点头,“我说我要开车就没喝。刚好你打电话,就趁机溜出来了。”

&esp;&esp;“这样跑出来没关系吗?或许会给人留不合群的印象。”她问。

&esp;&esp;“无所谓,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饭局。这种聚会对于他们来说,无非是每天过一成不变的日子太过无聊,须另寻些活下去的由头。消磨无聊罢了。”

&esp;&esp;一种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尔的寻乐,他也这样理解程弈出去嫖?

&esp;&esp;“你知道程弈的事吗?”

&esp;&esp;他一副作壁上观的坦然,“知道啊,他老婆要跟他离婚。上个礼拜,他已经打电话来哭诉过,问我该怎么办。你的消息倒灵通。”

&esp;&esp;“你怎么跟他说的?”她再度挽起他的手臂,抬眼望他。

&esp;&esp;“干嘛?”他对她的好奇略感讶异,“我什么都没说,让他自求多福。”

&esp;&esp;她不禁笑,果然这才是最像他的反应。

&esp;&esp;“你心底怎么想这件事?”她又问。

&esp;&esp;他道:“程弈老婆本来是下嫁,她家里给了程弈很多事业上的帮助。真离婚,程弈估计就失去一切了。我的看法,就是他乖乖去讨好求原谅吧。但这话我不会跟他说,他变成什么样都是活该。”

&esp;&esp;“倒是维珍家里不同意她离婚。我听说,有些没儿子的家庭,父母会挑一个满意的女婿,把女婿当成真正的继承人培养。他们莫非是这样的情况?有时女婿比真正的儿子好用。比方说子承父业。现在很难强迫儿子从事大人所做的行业,要是扶不起的阿斗,也很难提前知道。但是女婿可以精挑细选,挑一个志向让人满意,听话又聪明的。”

&esp;&esp;钤笑了,对她的话不以为然,“程弈就算了吧。这些你听谁说的?我认识很多人,家里小孩刚出社会,雄心勃勃想做一番事业,没过几年,在社会上跌得头破血流,又跑回来接受大人的安排了。白手起家太寂寞了,最后还是被迫子承父业。”

&esp;&esp;“寂寞?好奇怪的说法。事业心跟寂寞不寂寞的没关系吧。而且像你这么说,被迫做不喜欢的事情,没人理解,没人志同道合,这不比白手起家更寂寞?”

&esp;&esp;“想被别人认同,想在万千人中显得独特,不就是寂寞吗?这种毛毛躁躁又不接受现实的小孩可太多了,一点意思都没有。”他道。

&esp;&esp;有一瞬间,杳觉得自己也被他骂进去,带刺回道:“你很独特,独特到无论在哪里,总有人愿意像飞蛾扑火一样爱你,所以你就不寂寞了吗?”

&esp;&esp;他笑得更开了,“你知道我很喜欢你这点。”

&esp;&esp;但她听他的表白,反而心里发堵。这话的意思是说,她像他的一面镜子,他喜欢自己的丑陋被她无情地照出来,这会带给他自甘堕落的愉悦。

&esp;&esp;“嫖娼。”杳心神不宁地岔开话题,“我刚才本来想问,你对他去嫖的事情怎么看。他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

&esp;&esp;“那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他认真想了想,“既然是嫖娼不是出轨,那他还没有想放弃这段婚姻。”

&esp;&esp;“嫖不是出轨?”

&esp;&esp;“结果也是。”他接受纠正,“我刚才是想说,从动机来讲,嫖娼是钱色交易,交易结束关系也结束。因为动心而出轨,事情复杂得多。”

&esp;&esp;当他细细解释出来,杳才发现自己对男人的想法毫不关心。但刚才那句话,的确是她在问男人怎么想?她好像只是想听他承认,这是错的。

&esp;&esp;而且听他说来,嫖比出轨不严重。但她好像能原谅他出轨,他爱过别人,却不能接受他嫖,一点都不能。

&esp;&esp;“那样的时候,你会告诉我吗?”

&esp;&esp;他深吸一口气,道:“男人是一定要靠鸡巴活着吗?”

&esp;&esp;听他急得吐出粗鄙之语,杳不禁笑出来。她听懂了他想说的意思,他觉得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都是傻逼,所以他不做。但好像这些字眼一组合,又生出其他古怪的意思。

&esp;&esp;反过来讲,如果男人没有了他的鸡巴,好像的确会被认为失去了当男人的资格。如果她有一根鸡巴,她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一样了。她会操他,像个男人那样——好像也是迟早的事。如果她们做爱不知节制,等现在能玩的花样玩遍,就会迫不及待开发这种新方式。

&esp;&esp;到时候,如果有医学或魔术的办法把他的鸡巴移给她就更好了。世人共所崇拜的大爹,阳具,菲勒斯,终于会被她们父子当成聊胜于无的玩物,从遮遮掩掩的神坛之上跌至尘土。

&esp;&esp;她发现他果然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和那个只会重复“男人不自爱就像烂菜叶”的程凛聊天,就没法想到这些。

&esp;&esp;两人一边聊,一边走了很远的路。学校本就建在广阔的庄园附近,街道冷清。停车的地方更是荒芜,举目望得见茫茫的田野。叶顶只有在风中翻涌时才露出嫩绿的一面,的确像浪。

&esp;&esp;“东西给我吧。”他对她道。

&esp;&esp;杳将行李递过去,而他竟放在前座,自己跟着她坐进后排。

&esp;&esp;他也坐后面,谁来开车?

&esp;&esp;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杳恍然回神,忽然感到现实的一切都很陌生。她警惕地望向他,问,“你要干什么?”

&esp;&esp;“你没生病。”他捧起她的脸,不留情面地拆穿。

&esp;&esp;雪松气味在车内狭小的空间弥漫得无处不在,甜腻齁人。音乐的碟正好播到《有时寂寞》,半醉的萨克斯和着慵懒的语声,一句“热吻不担保高兴”,他闭上眼倾近,将欲作吻,她却正好将他的手臂拂开。扑了个空。交缠的手反拉扯更紧。他又借势探过来扯她的衣服,大片肌肤曝露在路灯的淡光底下,苍白的光晕浮现于肩头,像一只朦胧的小桂冠。

&esp;&esp;她用另一条手臂挡住他进犯的攻势,“你怎么看出来的?”

&esp;&esp;“真正生病了会说哪里不舒服,而不是‘生病了’。”

&esp;&esp;她假怒推他的脸,他却用劲抵回来,俯身在她胸前,一口咬住娇红的突起。整团白玉盈满他的手掌,又从指缝间溢出。青春期生长的胀痛像江南的下雨天形影不离,乳房就在潮湿的空气里悄然长成无法忽视的可观模样。痛意让湿意暂时散去,回过神来,却反似浓烈的酒劲漫入骨髓。

&esp;&esp;“你不会想在这……”

&esp;&esp;车震。想必他将车停在这里,就已经是早有预谋,也没问一句她的心意,她也有可能不答应。

&esp;&esp;察觉她的迟疑,他为她拢起校服,停下来问:“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

&esp;&esp;“倒也……”

&esp;&esp;与其说生气,不如说是恐惧。她被自己刚才的念头吓住,回想起来,竟像偷窥了另一个陌生人的脑子。

&esp;&esp;他脱掉她的球鞋与长裤,吻一半落在内裤裤腰的蕾丝,一半咬在盆骨边缘。很快下半身只剩两只白棉袜,一只还套至脚踝,一只仅挂住半只脚。他忽然问她,腰边的丝带蝴蝶什么用,却没问她愿不愿意。

&esp;&esp;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回答,反而赌气说:“你不行。”

&esp;&esp;他的脾气似好也不好,盈盈笑着,手中的内裤便揉成团塞住她的嘴。

&esp;&esp;车后座的空间到底太窄,两个人的手脚不知不觉就要打架。他一压上来,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淡淡的,停留已久的香水后调,香氛里的雪松树林。

&esp;&esp;扬起头时,车窗只倒映出世界的片隅。光下的浮尘宛似纷然摇落的雪,而她在做一场无关尘世的梦,感到自己就快和后座融为一体,成为一件他的所有物、一件器具,在只容得下彼此的空间里彻底被占有,被他塞满。

&esp;&esp;他像恶意报复般地使劲操她,按在身下翻来覆去地操。想到年近四十岁的男人也会为证明无聊的男性尊严发疯,她竟为自己的坏把戏很是得意。遵从于本心的欲望堕落下去。

&esp;&esp;碟里的歌也终于放完,一片寂然的夜里,神志不清的娇吟尤其分明。他较着劲等她认错,最后却望着她噙泪的双眼先投降。

&esp;&esp;“下次再故意激我,我可不让了,说我‘不行’什么的。”做完以后,他还幽怨地盯着她道。

&esp;&esp;她却抬脚踢他,不愿多瞥他一眼,“白痴,快给我捡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