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风流恨事多
临近春节,街面上张灯结彩,熙熙攘攘,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来来往往的热闹人群里,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裹着宽宽大大的棉服,漫无目的地走动着,双目呆滞,面无表情。
她经过一家新开业的药店,听见旁边的女人跟男人抱怨:“哎呀,我的大姨妈都推迟半个月了,你快去帮我买张试纸测测,这次要是真的中标,我绝饶不了你!”
一股冷风顺着洗得发白的领口缝隙钻进来,冻得少女打了个哆嗦。
她茫茫然地看了看说话的女人,又看了眼装修得颇有促销气息的药店,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来过例假了。
有多久来着?
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现而今,已经一月中旬了。
少女想到什么,脸色白得越发瘆人。
她在门口站了好半天,跌跌撞撞地走进去,对热情迎上来的导购道:“我……我要买一张早孕试纸。”
握着长条形的盒子去收银台结账的时候,她看着手机里不到三位数的余额,细细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驻片刻,这才按下“付钱”按钮。
她回到公寓,电费已经欠了一个多月,黑灯瞎火里,她藉着窗外投进来的幽幽月光,摸索着解开棉服的牛角扣。
丰腴鲜嫩的肉体,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已经瘦得形销骨立,毛衣松松垮垮地套在上面,配着尖尖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和乌黑长直的发,看起来像刚刚
从深井里爬出来的女鬼。
苏妙呆呆地看着镜子里有些陌生的面孔。
那件可怕的事发生之后,她不肯面对残酷的现实,不肯承认她的身体已经被几个男人从里到外、彻彻底底地弄脏,所以一直龟缩在这间公寓里,不再联系任何人,更不敢去学校,除了采买必须的生活用品,绝不轻易外出,来了个彻彻底底的人间蒸发。
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联繫她。
同学、老师,当然,给她打电话打得最多的,是她的爸妈。
她一通电话也没有接。
后来,爸妈开始给她发短信。
他们问她,为什么不去学校?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贵人?是不是被金主悄悄包养了,金主身份特殊,所以她才不能自由和他们联繫。
他们甚至怀疑地问,是不是她攀上高枝变成金凤凰,便忘了本,不肯再管对她有滔天养育之恩的亲生父母,也不打算管刚刚结婚生活困窘、迫切需要她提携一把的亲哥哥?
苏妙因父母的态度感到心寒与绝望。
可她却没有关过一次机,甚至还定时给这张手机卡交话费。
她在等一个男人的来电。
她恨那个男人,是他强势霸道地把她带到那个危险可怕的场合,又不告而别,令她堕入深渊。
可她又心存侥倖,希望那个男人对那天晚上她身上发生过的事情一无所知,继续包养她,偶尔过来宠幸她,好让她自我洗脑——
一切都和原来一样,她……她还是原来那个,干干净净的女孩子。
可是,什么都没有。
等了一个多月,她日日以泪洗面,夜夜做噩梦,实在忍不住,第一次拨通了他的电话号码。
机械音告诉她,号码无法接通。
苏妙失去了最后一根浮木。
她在深海里飘飘荡荡,孤立无援。
可噩梦似乎还没完。
苏妙对着镜子将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藉着昏暗的光线认真打量自己。
乳房还是圆润硕大的,胸下的肋骨却透过皮肉显露出清晰的轮廓,腰肢比之前更细,衬得小腹微微凸起。
她脸色青灰,抬手摸上自己的腹部,用力压了压,似乎感觉到里面有什么小小的东西蠕动了一下,又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煮了碗泡麵,食不知味地吃下,苏妙缩进被子里,辗转了半夜,方才迷迷糊糊睡着。
早上六点钟,她便睁开了眼睛。
忐忑不安地坐在马桶上,她撕开试纸的包装盒,研究了会儿说明书,用量杯取了晨尿,将试纸放进去静置片刻,拿出来平放,紧张地等待结果。
大概一分钟不到,上面便显示出清晰的两道槓。
那一瞬,苏妙说不上心头涌现的是什么情绪,但眼泪已经先于思考,从眼角落珠似的淌下来,流了一脸。
完了,她彻底完了。
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