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父一子,各怀心事。
过了好一会儿,梁佐夹着燃到一半的烟往烟灰缸的边沿敲了敲,道:“听说你最近又换了个女人?之前那个小明星不是刚好上半年吗?怎么,这么快就玩腻了?”
听亲生儿子提及自己的风流韵事,男人脸上有些讪讪:“你好好学习,问这个做什么?”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你放心,爸爸只是逢场作戏,不会结婚的,更不会生孩子……爸爸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
外面的莺莺燕燕一个个精得跟什么似的,他已
经有后,年纪也不小了,犯不着再娶个不相干的女人进来,恶化本就处于冰点的父子关係。
梁佐并不领情,打了个哈欠,道:“啧,看来你也不糊涂嘛~不结婚也是好事,不然到时候又是家暴又是出轨的,再把人给逼死了,留个便宜弟弟妹妹,总不能指望我帮你养吧?那不是作孽吗?”
男人脸色难看下来,拍了拍桌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语气却不够强硬。
“我说错了吗?”梁佐斜着眼看他,满脸的不驯之色,“我妈不是被你这么折磨死的吗?”
男人嘴唇微微颤抖,双手无力地耷拉下来,脊背也有些弯折。
他神态疲惫地道:“阿佐,是我对不起你们娘儿俩……但……过去的事,不能让它过去吗?这都多少年了……”
他这个亲昵的称呼刺激到了本来情绪就不稳定的梁佐,少年横眉怒目:“叫得这么亲热干什么?过去?怎么过去啊?好歹也是管理两千多号人的大老闆,房地产大开发商,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好笑?哈哈哈哈!你做什么梦呢?过不去!永远都——过不去!”
不管是这个冷血无情间接害死他母亲的杀人凶手,还是那个给过他一点似是而非的温暖与肯定,最后又狠心一脚踹开他的女人,都别想粉饰太平,一厢情愿地把事情翻篇!
没门!
他站起身,已经超过男人身高的躯体往前倾斜,神情怨愤:“我妈死得有多惨,你忘了,我可没有忘!她吃药自杀的时候你在干嘛呢?嗯?搂着那个小妖精乐不思蜀,给人家孩子当便宜爹,买吃的买玩具,还带人家逛迪斯尼!哈哈哈,我可真有一个好爸爸呀!从小到大,你见过我几回?抱过我几次?怎么,这会儿年纪大了,没法花天酒地了,就又想起我来了,想跟我演父慈子孝的好戏码?我凭什么配合你演出啊?你扪心自问,你像个做爸爸的吗?”
“你!”男人被他直白难听的话语刺激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抬起手想要打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这是对你爸应该说的话吗?我这么多年供你吃穿上学,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你打呀!”梁佐咬牙切齿地瞪着和他眉目如出一辙的男人,梗着脖子把脸往他手边凑,“来!左边不够还有右边!手没力气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找木棍铁棒!最好像当年打我妈那样,把我打出血打骨折,那才是我亲爹呢!要是打死我就更好了,我不用再做你儿子,你也少了个人碍眼,大家都高兴!”
他满腔的怒气都堵在喉咙里,眼尾泛出红色,那颗小痣更是亮得有些妖异:“我本来就是这样呀,有娘生没娘养,有爹生没爹教,你还指望我长成什么根正苗红的五好青年吗?梁有德,我告诉你,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到现在还没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男人的手也哆嗦起来,面色痛苦:“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髮妻惨死之后,他是真真切切地后悔过,也知道亏欠儿子良多,想尽办法在金钱上弥补他,对他百依百顺,极尽纵容。
可梁佐却无论如何都解不开那个心结,变得越来越叛逆,越来越乖张,他说一句,儿子便有十句百句难听的话回给他,让他无从下手。
“我没想干什么。”梁佐又坐回去,随手拿起文件最上面一个黑底烫金的信函,打开来看,“反正,我不好过,你们就都别想好过。”
男人深深地嘆了口气,沉默了半天,没话找话:“是不是快开学了?你之前不是说想让我给你们学校捐点钱吗?一百万够不够?”
“唔。”梁佐眼睛瞄过邀请函里有些奇怪的来宾要求,感兴趣地挑了挑眉,又翻回去看设计得颇为独特的封面,上面“face”几个字母熠熠生辉,“有点少,二百万吧。”
他抬头看向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男人,不得不承认这个爹在有些时候还是挺好用。
“你回去搂小妖精睡觉去吧,我再玩会儿。”他打了个哈欠,拿起另一部还没拨过号的手机,按下几个数字键,“对了,那栋别墅我住烦了,再给我换一栋,要临湖的,在一楼单独弄个游戏室出来,还有,你给我换个设计师,原来的设计风格土死了,跟个暴发户似的……”
男人一一应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又看了看他。
少年正在忙着打电话,根本无暇施舍他哪怕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