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累自是无可避免的, 泼水散朝之后一连数日,朝堂上为是否带兵去八盘冶而争吵不休。永圣帝能躲一次, 总不能躲一辈子, 五日前终究还是尘埃落定,由公冶骁与庾愔将?功折罪,领长水营过万斛关去开采黑金,锻造兵器。
大梁开国前后的百年间, 历来赴交战地, 皆是夷族士兵组成的长水营先?行。但永圣元年洛都一战沦陷, 翊军、长水二营除二校尉、四幢主外几乎全军覆没。而近年来南迁的夷族极少, 加之流民兵不得过江, 过江的又多为士族扩充作佃客仆从?。
因而这?一耽搁又是几?日, 直到昨日, 新收编的长水营名?单才由大司马整理妥当,只待清明一过, 便可整军出发。
永圣帝睁眼?,入目是一张杏脸桃腮,他静静望了须臾,才道:“你知道孤喜欢你什么?”
后宫佳丽寥寥,当中陆贵嫔也不算姿色出众,但其?削肩细腰尤其?善舞,当年正?是一曲鼙舞俘获圣心。
陆商容自然明白,此刻永圣帝并非要看?她跳舞,这?是嫌自己多嘴了,她指尖不辍,低眉顺眼?,“是妾僭越。”
永圣帝浅笑,“你聪明却进退有度,清冷却不乏温情,”都道后宫人人心怀鬼胎,陆贵嫔这?不争不抢的性子与其?他后妃截然不同,而且陆家非世家而属清流,陆老又为国操劳死在任上,只有陆家不会对永圣帝构成任何威胁。仿佛只有在她的长信殿中,永圣帝才能得片刻喘息。倏尔永圣帝起身,反手?抚上她微凉的脸颊,“是个很称职的妃子。”
芙蓉帐暖,春宵一刻值千金,永圣帝并不常来,此刻陆商容却仍是垂眸,“主上,妾来了癸水。”
永圣帝指尖一顿,“是近日才来,还是一直没断过?”
陆商容不答,殿中侍奉的梅雯却忍不住,“主上,贵嫔月水不断,眼?见足有小半年了。”
“孤记得太医令给你开过方子,”永圣帝端坐回榻上,神情略微凝重,“不管用?”
太医令初次开方时永圣帝也在,说是气虚冲任不固,本以为几?个月过去?,小心调理总也该好全了。
“主上,贵嫔自小便气血不足,自从?七年前老爷过世大恸一场,身子便再没养回来。”梅雯跪下?来,急不择言,“奴婢们?日夜忧心,就怕哪里不仔细——”
“数你多嘴。”
陆商容这?才睨了梅雯一眼?。
“她也是替主子着急,”永圣帝彻底没了兴致,梅雯说到陆老,又叫他想起自己对陆思卿的承诺至今仍未兑现,愧疚如?江浪回潮,永圣帝看?着陆商容瘦削的侧脸,起身道:“罢了,明日再传太医令过来瞧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