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丁玉是原先小明王韩林儿的部将,后来才投了朱老板。放在以前,这种人功劳再大,也别想染指大都督府左都督之位。
但去岁以来,朱老板将大都督府中的侯爵尽数撵走。开春以来,曹国公因病倦勤,宋国公也被朱老板派去河南练兵了,大都督府便由丁玉和一班新晋提拔上来的军官执掌了。
而且他还是胡惟庸的姻亲。能上位也离不开胡相的大力举荐,不然胡惟庸也看不到这本《天下军马籍册》。
丁玉的上位,一下补足了胡惟庸最大的短板,难免让他生出‘时来天地皆同力’之感,甚至坚信自己的谋反暗合天意。
……
“不过看完这《天下军马籍册》之后,下官有两点忧虑。”陈宁拍完马屁后,又对胡惟庸道出自己的忧虑:
“一个是军队还是淮西的天下,光靠那几位靠边站的侯爷,很难掌控大局。哪怕咱们侥幸成功,也是个天下大乱、军阀割据的局面,说不定就给别人做了嫁衣裳。”
“嗯。你的担心很有道理。”胡惟庸重重点头道:“所以还是得劝韩国公入伙,靠他的威望才能控制住淮西。”
“杨文裕差不多已经到凤阳了吧。”陈宁问道:
“有信儿了没有?”
“还没有。”胡惟庸摇摇头道:“不过也快了。你再说第二点。”
“就是大将军那边,宣大蓟辽一线,整整三十万大军,全都听他号令。”陈宁忧心忡忡道:“到时候大将军一声令下,回师勤王,天下谁可匹敌?”
“是,徐达是最大的麻烦。”胡惟庸郁闷道:“他是皇上的发小,儿女亲家,过命的兄弟啊,根本没法拉拢。”
“但不把他解决,怕是没人跟着我们干的。”陈宁嘴巴发干道。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胡惟庸便忍不住得意的透露道:“徐大将军娶了个不省心的小老婆。”
“谢氏?”陈宁眼前一亮。
“她是谢再兴的女儿,皇上杀了她的爹,又把她嫁给她叔叔辈,这不是给大将军埋雷吗?”胡惟庸幽幽说道。
地雷是宋朝发明的,所以这么说没问题。
“我艹……”陈宁震惊道:“胡相把谢再兴的女儿策反了?”
“说来话长,你只要知道她愿意配合我们刺杀大将军就行了。”胡惟庸低声道:“等杨文裕传回信来,北平那边就发动。同时我们也发动,让皇上和太子给我儿偿命!”
“我们这边,把握如何?”陈宁又颤声问道。
“我们这边,自然是重头戏。”胡惟庸呵呵一笑,却不跟他细说道:“你就等着看好戏行了。”
“唉,那样又得整天提心吊胆了。”陈宁叹气道。
“就是告诉你,难道就不用提心吊胆了吗?”胡惟庸淡淡问道。
“倒也是。”陈宁苦笑道:“知道了,可能担心的更厉害。”
运去英雄不自由
“最关键的布置必须绝对保密,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风险。”胡惟庸安抚陈宁一句,又透漏点劲爆的消息补偿他:
“原先的宁波卫指挥使林贤,已经跟日本的国王联系上,那日本国王十分热心,同意借兵给咱们。林贤在最新的汇报说,日本王已经从全国选拔出以一当百的剑术高手五百人,组成使团,前来我国入贡了。”
“哦,那感情好。”陈宁欣喜道:“到时候这支奇兵,说不定可以排上大用场!”
“老夫已经有了安排。”胡惟庸微微颔首,又道:“封绩也见到了北元皇帝,蒙古人同样乐于帮帮场子,下月会出兵南下,吸引我军主力的注意。”
“梁王那边呢?”陈宁又问道。
“那个胆小鬼,我们的人都已经把朝廷,两路入滇的计划和盘托出了,他却还将信将疑,生恐是皇上引蛇出洞的圈套。”胡惟庸哂笑一声道。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这么首鼠两端,我看他也没什么用处。”陈宁不屑道。
“现在不是挑肥拣瘦的时候,能多一份力量是一份力量。”胡惟庸慎重其事道。
“……”陈宁看一眼胡惟庸,忍了又忍,还忍不住提醒道:“胡相也太慎重了吧,自古政变这码子事,都是快刀斩乱麻,看到机会莽就完事了,像咱们这样动手之前,先争取文武,又铲除障碍,还跟外国番邦联系的,还真不多见。”
“唉,老夫何尝不知,兵贵神速,出其不意?”胡惟庸叹口气道:“可是我们要面对的是大明的开国皇上,能跟汉武帝、唐太宗并肩的洪武皇帝啊。不慎之又慎怎么行?”
“倒也是。”陈宁点点头,只要一想到要造朱老板的反,他就恐惧的浑身颤栗。但同时,又感到万分的刺激,让他欲罢不能。
“下官只是提醒胡相,千万别走漏风声。”
“我晓得。”胡惟庸点点头,沉声道:“所以不等了,杨文裕那边一有消息,就发动。”
……
中都凤阳,红日高悬。
由于前些年营建中都,大肆砍伐,把整个凤阳地界的林子都砍秃了,所以这里春天的风沙格外大。入夏之后虽然不刮风了,但也不下雨,整座城市灰蒙蒙的,干燥而炎热。
不过凤阳城东的韩国公庄园中,却是另一番景象。李善长命人开凿沟渠,将附近凤山上唯一的一条凤河,引到自家庄园中,灌溉自家的庄稼。还修筑蜿蜒的河道,把清冽的泉水引到园子里,营造出曲水流觞的胜景。
他便在这繁花似锦、绿草如茵的庄园中,跟几十方小妾一起安享晚年。
可惜总有人不想让他消停,过年时,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李存义,回来给胡惟庸当说客,被他打断了腿,还派人去警告了胡惟庸。
没想到胡惟庸还不死心,这才过了几个月,就又派了他的多年老友,杨文裕来游说他。
杨文裕是李善长当年考秀才时的座师,李善长不能不见,便每日里拉着杨文裕尽情喝酒享乐,想要堵上他的嘴,不让他提那茬。
可杨文裕偏生很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非要跟李善长私下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