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盛夏的夜晚,燠热难当;因地处内陆,又吹不到凉爽的海风,即使卷起了珠帘也无济于事。
挑灭了烛火,半依着床榻;外边的星月向窗内挥落点点银光,树影是银光中的活泼主角,挥撒宁谧的生动气息。也算是了无睡意,所以杜冰雁才会手持罗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终于坐不住,赤足下榻,踩着冰凉地板,才稍稍感觉到清凉!到外头吸一些凉空气吧!不知为何今晚难以入眠;其实打从知晓他将回来,心头一直处在亢奋状态,常也是在辗转反侧中才入眠,今夜却不尽相同的多存了些期待。
她的感觉是很敏锐的!白天时涌上的那些不安,必然会成为未来的问题,所以她的心才会如此。而今夜,又会是什么呢?
走出房间,便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回廊,正好环绕住后花园的所有景致;回廊的两旁栏杆内摆设了坐凳,供人随时坐下赏花。廊柱全点上了挂灯,不致太幽暗。夜中赏景别有一番滋味。
前方厅堂似乎传来声响,不会是如此深夜时刻尚有贺客吧?杜冰雁好奇的望向前方,似有什么在呼唤她似的。前方的漆黑紧紧吸引住她的目光,然后心中怦怦作响;她屏住呼吸,双手捂着胸口——然后,一抹银光衣角从黑暗的前端出现,在月光下无所遁形的映出一身卓然挺拔与风尘仆仆!
他的盔甲蒙尘,披风下摆全是黄土,向来银亮的战袍上点点污渍,俊逸的面孔上满是没有理过的胡髭与风霜!但,他那双灼人心魂的眼眸比任何时候都慑人。
晃若才凝眸一瞥,尚不足够慰相思,下一刻她已被巨大的胸怀紧紧抱搂住!
是他——她轻叹息,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如此告诉她。可是却又不敢相信,怕仍只是幻想一场而已!
“子韧!”
一只小手悄悄的搂住他腰,一寸一寸的摸索,直到双手爬上他扎人的脸庞,他终于低吼一声狠狠吻住她,抱起她大步跨向他们的新房之中缠绵过后,二人发丝相缠,紧偎的身子仍然贴合不舍分开,粗浅的气息惭渐平缓,芙蓉帐内是轻柔缱绻的温存厮磨。
杜冰雁轻抚着他数日未理的胡须,臻首靠在他肩头,一身的晕红尚未褪去,却仍无法让自己相信他是真的回来了!
“我以为你还有四天才会回来。”
“袁不屈将军会在四天后回朝,而袁子韧只是个思妻心切的平凡男子,奔去了半条命也非回来不可,一刻也缓不得!日日夜夜,当一切调度完后,我便先溜了!”他握住她小巧的手轻吻。
“这不算犯了军纪吗?身为将领……”
他笑了笑,有些狂妄,有些淡漠“我只负责打仗,至于扬威回朝接受沿途人民恭迎的风光留给他人吧!我不以为逃离那些锦上添花就是犯了军纪。”
这便是他了!狂妄不群的袁不屈。也就因为如此,他在习惯奉承阿谀的官场中备受排斥!换做昏君当朝,他早被莫名其妙的陷害死了!
呵!这样孤傲的男人。
“可是,领头带头跑掉,手下士兵不会有样学样?到时全跑了,回朝也不必受封升官,先治叛逃之罪就够你们受了。”她低声吃笑着,幻想着士兵全跑回家的情况,这回他可太没理智了点。
袁不屈翻转过身,将她反压在身下,轻点她鼻尖“好呀!到时治罪后,你就跟着本将军一同去吃牢饭吧!袁夫人!”
“这没道理,你犯了罪,却要我一同吃苦。”她睁大杏眼,不服的反驳。
“我为你而犯罪,你是祸源,不连你一同治罪,难服天下人之心!冰雁姑娘,你以为这可否说得过?”他深沉的眼眸慑住她盈盈的大眼,传递着比言语更浓烈的情深意重!
美人乡是英雄冢,自古以来没一个例外。由艰苦岁月独自走来的袁不屈,在觅得他的真情后,孤寂日渐远去;而她,成了他心中全部的世界!
冰雁柔婉浅笑,眼中的水意泛滥成珠泪,几近虔诚的捧住他脸“我好想你!好想你!你再不回来,我一定会疯掉。”
他细吻她,像是承受不住她绵绵情意似的。真的,从来没有人这么对待过他!他不知道男女之间可以是这般,也不相信真会有女人真心爱上他。他真的得到了天下至宝!
“冰雁……我的小女人!我为你而回来。”
软语温存,凝眸诉情;美丽深沉的夏夜,为爱人的重逢吹奏着喜悦的乐章,天空的星子争相闪动,像在偷瞧着爱情的模样,顽皮的相互传送感想。阵阵拂过月夜的风,吹散着沁人的清凉,夜——深了!
天露微曦,换回一身襦衫锦袍的袁不屈,一边交代仆人备早膳,也吩咐马房备马车。
将面孔整理得洁净俊朗,再度回房时,冰雁已起身更衣了!眼下犹有倦意,昨夜没有机会合眼,在他轻哄下似乎才闭上眼,再度睁眼时他却已不在身边,于是再也无心安睡,就要起身找人。她相信昨夜不是她在幻想,他是真实回来了。
“怎不多休息一会?”他捧住她脸蛋轻吻。
“你不见了。”
“等会上马车补眠。”
她挑眉,不明白他意指为何。而他一身清爽尔雅又难掩英姿的外出衣着表明了他有出外的准备。
“咱们上洛阳去。”
“洛阳?”
他轻点她俏鼻。
“你不会以为我真胆大妄为到大剌剌在天子脚下横行吧?总得给皇上留点面子,也为了避免见到一大票相识的人。而我又很想带你四处游玩,闷在府中多无趣!我要与你一同看尽名川胜景。”这四天的时间可是他日夜快马加鞭偷来的!因为他心中旱有计画了!
杜冰雁开心的搂住他!他并不打算将她关在绣房足不户是不是?哦!感谢老天,她真的闷坏了,也闷怕了!
“真的?咱们何时启程?”
“早膳过后!”说完,他含着某种深意笑望她。一个外表纤纤弱弱、受着高等教养熏陶的大家闺秀,内心却热情又纯真,聪慧又矛盾。游走于自我与顺从之间,尖锐的凸显出她纯真外的另一番挣扎,造成了她偶尔浮现的哀愁。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盈盈大眼,每一抹情绪与不安都骗不了人。
她是他生命中的惊叹,而他欠她一次盛大的迎娶!待大军回来后,他要盛大又风光的再一次迎娶她入门。没有齐家,没有其他,昭告世人的大礼完成后,她眼中将不再会有任何不安!他一定要好好守着她,调补她的身子,建立一个温暖的家。二十八年来,他终于相信,属于他的苦难已经过去,他在她美丽的眼眸中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冰雁静静的任他怜爱的凝视,双颊布上了粉红色泽,任他一寸一寸的以眼光侵略她,盈着满心的幸福。不管将来如何,此刻的情境,受宠如斯,这一生她可以含笑而无怨了!再多的不安,留待将来再担心吧!这偷来的四天清闲,她要与他共度,好好的将幸福镌镂在心中,收藏以供一辈子回味!多么好!她的情人要带她遍游天下美景!全天下大概没有人比她更幸运了!
用完早膳,在冰雁更衣打理的期间,李成与袁不屈在前厅谈话。
这个八年来与袁不屈同甘共苦过来的耿介老人,与袁不屈有着亦父亦友的感情。李成对他向来有话直说。
“我到现在仍搞不清楚为何李家小姐会变成了杜家千金。可是你们已圆了房,那家千金是你妻子已无关紧要。但是对李、杜二家要如何交代?若来日有人上门追讨要如何?任凭咱们将军府闹笑话到天下皆知吗?”
“我会处理。”目前尚无需想太多,只要他完全得到冰雁的真心,消除她的不安与罪恶感,其他全不是问题。
“少爷,李家家有当年老爷立下的草书,今天进门的却是杜家小姐,若来日李升明又上门勒索要如何是好?”李成很实际的问着,太明白李升明那一类吸血型的人。
袁不屈冷淡一笑。
“若他真敢当咱们软弱可欺,咱们也不妨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李玉湖不是我妻子,我还需对李家客气吗?李叔,对付那种人你很有一套的,我不担心。”
李成宽心道:“我就怕你脑子又转不过来!给人当金山银山来挖!你就是太厚道了才会让小人得意。”
显然李成不满意他不若外表的冷硬无情!袁不屈笑道:“我若太斤斤计较,那里能得到一个娇美的娘子!李叔,冰雁是个好女孩。”
李成对这一点也大加赞同:“外表端丽高雅,内心善良聪慧,处理事情更有当家主母的气势。您就不知道打您战事大捷的消息回来后,咱们将军府天天被那些阿谀奉承的人挤得水泄不通;送来巴结的大礼一份比一份名贵,直塞得屋子无法住人。我便请示少夫人处理。她同意将贺礼变卖为金钱济贫,但反对我们开仓赠粮;反倒建议咱们买下郊外大片无人耕种的田地,出租给穷人,直到田地有了收成再酌量收粮租!这方法好太多了!以往咱们只晓得分粮给人,但失业的人仍失业,贫苦的人仍无法改善生活。同样花钱做善事,也是要用头脑的!不然我对那些伸手要饭已成习惯的人还真没辙呢!”
“她有多好,我还不明白吗?”他太清楚了!尤其在二个多月前,天天战战兢兢的侍从终于忍不住向他说出曾经害冰雁跌跤的事,以及某些军医对她出言不逊。但冰雁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并不是她懦弱,而是她不想有任何人因她而受罪。
“虽然咱们府中上下全认定了少夫人,但终究少了一道正式过门程序,外人全不知晓少夫的事呢!”
“这便是我要交代的事了!”袁不屈起身道:“在我去洛阳这四天中,我要你将府中布置一下,我要风光让她再过一次门。到时沙叔会替我们主婚,宴请一些军中弟兄即可,其他不相干的人就别费事了。”
“是,我会办好。”
才谈完,穿好外出服的杜冰雁已由侧门让女佣拥了进来。一身崭新的月牙白罗裳更衬得她娇嫩出尘。
袁不屈迎了上去,握住她小巧的玉手。再三交代李成:“别让外人知晓我回来的事。”
“放心吧!”
一上了马车,袁不屈立即将她紧紧搂住,深吸着她身上的幽香。
“你好香。”
雪白的颈子被他亲得好痒,她又笑又推的道:“说好要我补眠的,却又来闹我!”
雪白的颈子被他亲得好痒,她又笑又推的道:“说好要我补眠的,却又来闹我!”
笑闹到最后,他头枕到她膝上,双手轻圈着她纤腰,一双深邃的眼怜爱的看着她。
眼光亲蜜成缠绵,像是终此一生也看不足似的,不忍移开片刻。
“你曾经想过会有怎样的丈夫?”他的声音轻柔低沉得怕惊吓到她。目光灼灼,永远对她闪动侵略。
冰雁沉吟了下,笑开了花般的芙蓉面,但也带着些许无奈——“谁能允许我去想丈夫的事?女人只能让人挑,岂有挑人的份?从小,我只能努力学一些女红,学一些三从四德的东西,以让自己手握更多可以顺利嫁出去的条件,没有人会让我“想”。”
“但你一定想过。你聪慧但却不盲从。”
“何以见得?”她扬高了新月眉,美丽的下巴微微不驯的抬高着。
“否则你不会如此矛盾。”玩弄她丝般的秀发,又道:“你爱一切礼教所不许的事,却又逼自己自律以求符合礼教要求,但你又唾弃一切不公平的教导。”
他当真看得透她!杜冰雁圆瞪大眼,吁了一口气“你怎能看透人心?而那却是我极力隐藏的事,我以为我掩藏得很好。”
“我没有闲工夫看不相干的人的心思。而你,是我最亲爱的人,我关心你,自然要多了解。要了解你不难,只要投下全副的心神。”
“可是……为什么一个男人肯对一个女人付出全部的心神去对待?”她颤声轻问,对着至情至性的男子,她感动得几乎无法承受,怕自己回报不了相同的热情!
“因为——他爱她,而那女人值得他爱!”
他脸上的叛逆来自对世俗的反抗;这么一个孤傲不群的人,她得编织多么绵密的情网来让他停伫?她是如此的平凡,又受尽礼教的束缚,他们是如何凑成一对的?他爱她!只这狂猛的幸福便足以使她心满意足到为他不顾一切!
“子韧,无论未来如何,今日有你这句话,我便死而无撼了。”她叹息,有夫如此,她岂能再自私的想独占他一人而嫉妒将来会涌入的如云美女?他值得天下美女来爱!她绝对是不配专有他了!
未来的归未来,现今归现今,她只想好好过这无忧无虑的四天……
袁不屈拥她入怀,对她的哀愁揪心,却没说什么。如今,他只想紧紧抱住她,感受她完全的存在,为他所有,便已足够!
洛阳的“静禅寺”香火鼎盛,香客不绝,尤其春夏二季的赏花人潮更是络驿不绝。
“静禅寺”内有四百多种名花在盛放,以“静禅寺”为中心点划分为四大区。前庭一入门便是荷花池,通过九曲桥后又有百花争艳、百蝶嬉戏其中;来到寺后,左区是梅林,右区是柳苑,中央隔着一条细碎的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两旁植着黄菊花。此四大区,涵盖了春夏秋冬的热闹。礼佛之外,更是一游玩胜地。
来到洛阳第二天,赶了个大早即出发前来“静禅寺”就是为了避开人潮;在宁谧中静静游玩。
杜冰雁独钟于柳苑中的飘逸,那是她家乡中常见的树木,深感亲切!趁袁不屈在打点马车时,她先走了进来。天才大亮,林子间还有一些雾气,空气凉凉的很舒服,忍不住在柳树间跑着转着,开心嬉戏而笑。一双水袖挥舞惊动初起的鸟儿,震动林间啼啾,静谧的早晨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跑得累了,抱住一颗柳树轻喘,感觉自己像个惊世骇俗的疯婆子,给人看了,还得了!但她好快乐,子韧一直告诉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别怕他人的眼光!她一定被他洗脑了!竟愈来愈狂放!
“你是谁?”
一声细细的女声从测方传来。
杜冰雁迎上了一双好奇的杏眼,黑白分明。俏丽动人的脸上有一股娇蛮之色;看来有些稚气,十五、六岁的年纪,锦衣华服,看来娇贵非常。身上的首饰随便一项便价值连城,却不显俗气,反而使她看来更高贵。想必是大有来头的千金小姐了!
突兀的是小姑娘的雪白绸鞋上头全是泥污,裙幅下摆像是被什么东西钩破了好几处,有些狼狈。
“放肆!我在问你话耶,不许盯着我看!”女孩子双手又腰,有些不高兴了!但一双大眼仍离不开杜冰雁柔雅端丽的面庞。
“你为什么要问我话?”杜冰雁笑看这个与她一般高,却小她好几岁的京城小姐。明明纯真而幼小,却又硬装出一副大人样,好可爱!
“你很好看。是那儿的人?你很穷吗?为何身上无任何首饰?你丈夫待你不好对不对?”小女孩细心的发现冰雁挽髻,不似她少女般的垂着丝发在肩头。
冰雁看自己一身素淡,不觉任何不妥。
“出门在外,配着首饰有何用?炫耀吗?”
小女孩再看自己一身的华丽,很大方的摘下一只晶莹玉镯给她。“宝玉赠美人。你什么也没有,太糟蹋了!收下吧。”
“不!我不能收。小姑娘,先别说咱俩素不相识,还没到宝物相赠的交情;而且我已有夫婿,你赠我玉镯等于是侮辱我夫婿了!”
小女孩显然不习惯接受拒绝与说教,有些不能理解,只好讪讪然的作罢。
“没有人会讨厌好东西的。”她嘟嚷。
“是呀。”
“嫁人好玩吗?”
“端看嫁到什么人呀!”她笑。
小女孩撑着双颊盯她“你的眼睛很美,也会发光。”
“谢谢。”杜冰雁好奇问道:“你没有家人跟着吗?会不会有人担心?”
小女孩的嘴又嘟了起来“他们最没趣了!我好不容易才躲开他们呢,不自个儿玩个痛快才不回去。”
看来京城的小姐与她们江南人又大大的不同!在扬州,那一个小姐敢这般反叛?每天光忙着绣花就过了少女时光了。
“冰雁。”袁不屈向她们走了过来。
“他——”小女孩像是被吓了一大跳,只说了一个字便结巴了!
冰雁以为她被袁不屈粗犷的外型吓到。
“他是我夫婿,人很好的,不会对人凶。”
袁不屈已走到她面前搂住她腰,轻道:“外头人渐惭多了!咱们先去吃早膳,再到其他地方玩。”压根儿没看到他妻子以外的人。
“我也要去!”小女孩大声应着,挽着冰雁的衣袖。
“她?”袁不屈皱眉,他可不需要跟班。
“我叫李翠宇,与家人走失了,好可怜哦!”那一张机灵的脸蛋上可看不出半点可怜的影子,大眼眨呀眨的,就是眨不出与冰雁那种水汪汪的盈波双眸。
袁不屈拧起眉头,整张脸看来很可怕,让小女孩不由自主的躲到冰雁身后,吐着小舌头。
“你家住哪?我们迭你回去。”
“我忘了!好像在长安某一处,与家人来此礼佛走失了。这样好了,我与你们一同去玩,傍晚时再送我回来此处如何?”到底仍说出她的目的了!
“不如何。你好生在此处等着家人来认领吧!你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家不该与陌生人如此熟稔。要游玩自有她家人陪同。”袁不屈丝毫不容情的拒绝。
“我这个月及笄了!十五岁了!”小女孩不满的反驳,娇蛮的一手叉腰,显然对年纪很敏感。
杜冰雁婉言道:“李姑娘,你执意与我们同游,倘若家人遍寻不着,忧心如焚可不好吧!”
“没关系的,我只想开心玩一天就好。姊姊,你很好心的,让我一同跟着你们吧。”李翠宇露出她迷人的小酒窝,直对杜冰雁下工夫。除了有些娇纵外,这女孩是很甜美讨喜的。而且,看情形,甩也甩不掉她。
“子韧,咱们有一个小客人了。”柱冰雁倒是无所谓;她自幼无女伴,此刻多一个小人见缠着她叫姊姊,怎么说也推拒不得。而且小女孩一身的华丽又无人陪同,更无防人之心,要是碰上坏人可不好了!
袁不屈的眉头没有舒展。这女孩衣着配饰皆价值连城,想必是官家千金,他记忆中有几位李姓的大官皆为文官,与他素无往来,这小女孩坚持同行有何心机?他看得出来这个自称叫李翠宇的女孩心中另有所图。
没有拒绝的,他们一同上马车去用早膳了。
袁不屈夫妇都不是多话的人,一路上吱吱喳喳的就只有那位彷佛飞出金丝笼的李翠宇了!小脸攀在窗口对着沿途景色大感好奇。她似乎有些怕袁不屈,自始至终只赖着杜冰雁。
对这情形,袁不屈当然有些不舒服,千辛万苦偷来的蜜月假期全告破坏,而且是个来历不明的小丫头!可是,他也高兴冰雁交到朋友。她太寂寞了!只要她能快乐,便该放手让她去尝试各种交谊。他并不能常常陪在她左右,而在京城,那些所谓的上流交游,却是勾心斗角的把戏,没有真心待人的朋友值得交往。有几个谈得来的朋友对她未来的生活更好适应,总比去与那些道人长短的官夫人应酬好太多了。所以他决定今天当个跟班,让两个女人玩个尽兴,不刻意介入了——反正只有今天。
手持一根冰糖葫芦,吃得满嘴通红;他们来到了戏楼子看戏,坐在楼上小包厢中,桌上堆了一大包零食——四色蜜饯、八色糕点、各式各样的糖,与冰镇梅子汤。全是小孩子玩艺儿。而那个自称这个月已及笄的李翠宇一手包办了所有零食,吃得没有形象,连沾到糖粉的手指头也舔得津津有味。
袁不屈让她们在此看戏,有事出去了,留给她们说悄悄话的时间。
“杜姊姊,你夫婿看来好凶,你怎么敢嫁给他?”
“他并不凶,只是少言了些而已。他并没有对你凶不是吗?”
李翠宇扬眉道:“他不必对我凶我就很怕了!虽说我成年了,可我并不打算立即嫁人。”
“哦?家人已替你安排夫家了吗?”冰雁好笑的问着,上上下下横竖怎么看都还有待成长,如何担当起为人妻的责任呢?
李翠宇眼睛滴溜溜的转“原本家中内定我得嫁给一个武夫,我好骇怕哦!因为以前曾躲在帘后偷瞧过那个人。哇!又高又魁梧又死板,对待周边的人也粗野无礼,心想这种男人当丈夫太不幸了。偏偏家中只剩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娃,我父……父亲是个惜才重才的人,硬想把女儿许配给有前途的男子,想来是逃不掉了。不过——”她笑眯了眼。“现在我不担心了!我不必嫁给他了!我还想多玩几年呢!”
“其实嫁给一个武夫并没有什么不好。不过你真的太小了些,不必急着嫁人。”
李翠宇双手撑颊,真心的说着:“你是个很美的女人,美在神韵气质,以及体贴的心。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克得住那种男子了。要是我的话,不是被闷死就是被吓死,再不然就一辈子活得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