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两人踏进未知黑暗的时候。
时文柏眼前一黑一亮,指尖还留有皮制手套的触感,掌中却空无一物。
“那么大一个人哪儿去了……我又出现幻觉了?”他怔愣地看着手,“头疼得不厉害,应该不会吧。”
他小声嘀咕着摸了摸手腕,没有摸到光脑,“真是幻觉?我的状态已经这么差了嘛……啧,难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地下遗址?”
想到缠着向导喊亲爱的、和向导一起吃饭的温馨画面可能只是他的臆想,时文柏叹了口气,抬手扶额,认真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他在一间屋子里,面积不大,堆放着垒砌的木箱和纸盒子,只有他站着的周围比较空。
哨兵越看越觉得眼熟,皱着眉挪了两步,凑过去看木箱子上的标志——帝国第一哨兵学院。
这里是学校内部,一个安静无风、光线昏暗、人迹罕至的储藏室,也是个很好的白噪音室。他在学校的三年里经常会来这里睡个午觉。
但那至少是三十年前的事了。
“怎么像走马灯,不吉利,”时文柏用力拍了下额头,“别回忆往昔了,想点有意思的事啊,或者刺激些的?”
场景消融,像是回应了他的要求,扭曲重构成一间黑白灰为主色调的卧室。
长绒地毯上散落着黑色的金属义肢,向导的手腕被锁在一起,白发披散在身后,金色的眼睛水汪汪的、眼眶泛红,一幅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有什么东西发出了咕噜的声响。
“等会!等等等!”
时文柏想起了上次探索格伊莱遗址时的经历,把手向后伸,在背包里掏了掏,摸到了之前放起来的水晶球。
和先前内里浑浊的灰暗不同,半个拳头大的水晶球晶莹剔透、正悠悠发着光。
“果然是你在搞鬼。”时文柏捏着它左右转了转,“格伊莱的虚拟现实技术发展的方向,和帝国也太不一样了吧……这么‘心想事成’的,怪不得后期整个文明都进入了虚拟世界生活。”
把石头摔碎了估计就能“登出”了,时文柏哼着不成曲调的音节,走到了虚拟出的唐安面前。
场景的构建精度和时文柏记忆中的画面精度高度相关,他仔细打量着手办一般定格的向导,难掩眼中的惊艳,“真好看,没想到我记得这么清楚,颜控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嘛。”
他伸手摸向“唐安”的头顶,指尖从柔顺微凉的发丝中穿过,“虽然你的外表复刻得很完美,但气势差了一截,不够味。”
场景再次模糊,似乎是要跟随他的心意重新构建,时文柏把水晶球往地上一摔,道:“人与人交往的乐趣就在于不可捉摸的那部分,全都顺着我的心意来,就没意思了。”
裂纹以水晶球为中心向四周蔓延。
时文柏在刺目的光线下闭眼,再睁开时,回到了现实。
他侧躺着,身后的背包蹭在石墙壁上,让他没能完全躺在地上,下方的左手手臂被向导枕着,已经完全麻木,他的右手紧紧攥着向导的手。
被他半拢在怀里的唐安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还没有醒来。
他们俩应该是在踏进这里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所以才会这么狼狈地躺着。
时文柏盯着近在咫尺的脸看了几秒,确认眼前的向导不是幻觉,才小心翼翼地扶着对方坐起身。
“嘶——”
突然回血的左手传来细密的刺痛,时文柏右手发力把唐安扶住,咬牙忍痛,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一间石室,光线昏暗,墙面和地面上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饰,只在正中央摆着一根立柱,立柱由尺寸各异的立方体石块堆叠组成,看上去很像是人们会在海滩或是山上垒起的石堆的升级版。
“格伊莱的遗址里什么时候有这种风格的艺术作品了……”
两道机关和一道图形解密,结果通向一根造型别致的立柱,它绝对是接下来调查的重心。
不过,一切都得等他的雇主醒来再说。
时文柏卸下自己的和向导的背包,找了个放松的姿势搂抱着唐安,靠在石壁上,疲惫地叹了口气。
早知道唐安还没醒,他就先不从虚拟世界里出来了,至少在那里没有精神躁动引起的疼痛,比起现实,可轻松多了。
头疼没有因为他的休息而缓和,反而愈演愈烈,时文柏的额头上满满冒出了汗珠。
“烦死了……”
他伸手想要拉开腰包取出向导素喷雾,手背擦过唐安的辫子后,动作停滞。
包里的库存是哨兵离开帝星时和向导谈判得来的,后来他们一直腻在一起,他就没拿出来用过。
时文柏不知道唐安这次离开后,他们还会不会相见,要是见不到,那这就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救命稻草”了。
有现成的不用,用库存,感觉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至于过程中可能会被突然醒来的向导抓包,时文柏觉得自己能厚脸皮应付过去。
思绪流转,他快速把向导的过滤面具取下收好,捧着向导的后颈,对准浅粉的唇瓣吻了上去。
哨兵润湿颤抖着的干燥嘴唇后,目的明确地直奔舌头而去,吸吮着用自己的舌头裹住唐安的舌尖,向导素的药香和玫瑰香如同薄纱,在哨兵的努力下源源不断地飘进他的嘴里。
但是唾液里的向导素太少了,时文柏和唐安的匹配度不够高,只是亲的话,并不能很好地缓解他的头疼。
时文柏攥着唐安的手臂抬起,另一只手配合着,轻轻把向导的皮手套摘了。
他弯腰把唐安扣在怀里,左手拢着唐安的手,往自己的脸上贴。
唐安身上总是不暖和,可能是戴着手套,他的手指尖现在不是冷冰冰的,时文柏有些急躁地按着他的食指和中指往自己的耳后压。
在向导入睡或是其他完全放松的情况下,向导素的分泌和皮脂腺分泌油脂的进程相同,所以唐安的指尖上有一层向导素,量不多,但直接贴在哨兵耳后的接收器上,能够起效。
因疼痛而跳动不止的神经逐渐舒缓,难以忍受的痛苦瞬间降到了可以承受的范围,向导素的味道令人安心,时文柏舒适地长呼一口气,下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唐安的手心。
视线落在了唐安被皮手套包裹的另一只手上。
好像用向导的手撸一发,但向导很爱干净,要是真在这里用向导的手弄了,他肯定会死得很惨。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时文柏对唐安的底线有了清楚的认知。
“唉,条件不允许,由奢入俭是真难啊……”
算了,再忍忍吧,都习惯了。
他的右手将唐安的腰搂得更紧。
不弄也好,忍一时总比向导素上瘾强。
时文柏疲惫地垂眸,头一歪,靠在唐安颈侧,闭目养神等待向导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怀里的人猛地一颤。
“你醒了!”
唐安还没从突然的场景转换中回神,哨兵的声音就在耳边炸响。
哨兵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关切,而且离得很近,唐安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时文柏?”
“嗯,是我。”
“这里是现实吗?我为什么……”
唐安抬手想要看看光脑上的时间,确认自己离开了虚拟世界,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按住了——还是按在了时文柏的脸上。
而且他整个人都被哨兵搂在了怀里,面罩被摘下了,嘴唇上的肿胀感很明显,后腰处被“枪”顶着。
显然,时文柏不仅比他早醒,还趁着他失去意识占他便宜。
唐安快速瞥了眼自己的义肢,它们还好好的在原位,真枪也还好好地待在枪袋里。
时文柏没注意到唐安的视线变换,语气自然地说:“我怕你睡着了冷,所以帮你暖暖。”
唐安手臂发力,反而被哨兵更用力地按住,手就像是被迫黏在了哨兵的脸上。
“松手。”
“再捂一会儿~”
“时文柏……”
唐安的指尖用力划拉两下。
“——!”哨兵耳后布满接收器的皮肤格外敏感,时文柏痛呼着松开手,“嘶……挠人的时候和猫似的。”
唐安刚在虚拟世界暴走了几十公里,又被怪物一样的猫吓到了,现在再次从哨兵在嘴里听到“猫”,不由一阵恼怒,恼怒自己竟然会害怕一只猫。
他从时文柏的怀里挣脱,站起身,“刚才吃饭的时候我问你要不要向导素,你说不要。下来之前我们才做过吧,你是有发情期吗?”
“怎么突然火气这么大?”
唐安的表情阴冷得像是要把他当场大卸八块,不过时文柏没感受到杀意。
他捂着脖子解释道,“精神躁动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它有的时候就是突然疼得让我受不了,我也没办法啊……对不起,下次我一定提前争得同意。”
时文柏的眼睛在昏暗的环境中显出深绿,像是夏季被倾盆大雨打湿的苔藓,潮湿又带有勃勃生机。
“所以,您能再给我点向导素吗?”
唐安居高临下地看着时文柏。
哨兵的体温、那杯热茶的温度,还留在他的指尖,明明只是比他的体温高出一点,却在他的记忆里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麻烦。”
不只是指时文柏的精神力问题,还有唐安他自己不受控的情绪——之前在虚拟世界中生出的一丝恐惧将其他情绪一溜烟全部带了出来。
他好像不能只把时文柏当作可以随手丢弃的玩物了。
他还记得上次体检时,医师害怕得脸都白了还是大着胆子给他建议,希望他能够接受心理治疗,早日摆脱心境障碍的影响。
他当然拒绝了。
也许不该拒绝的。
此刻,在这个岩洞里,唐安预见了一切事物都乱套的开端。
昏暗的环境中响起淫靡的水声。
唐安背靠在石壁上,享受着哨兵的讨好。
温热湿润的舌头灵巧地舔弄着他的指节,柔软的唇瓣时不时抿住他的指尖吮吸一口,时文柏的动作连贯地像是在品尝美味的棒棒糖。
而对陷入疼痛中的哨兵而言,不停溢出向导素的手指确实和棒棒糖差不多。
唐安伸手,戴着皮质手套的右手勾起时文柏的下巴,将哨兵脸上的沉迷看了个一清二楚。
“还没吃够?”
被哨兵含在嘴里的左手在唐安问话的同时行动起来,中指的指腹抵着温热的舌尖,将它向下按,食指则沿着牙齿一路摩挲,路过犬齿,落在较为平整的臼齿上。
时文柏双膝跪地,抬头后正好可以蹭到唐安的腰间,他的双手撑在唐安的腿两侧,像是把向导困在了自己和石壁之中。
但他被唐安扣着下巴,被唐安作弄着舌和牙,来不及吞咽下的唾液越过下颌,把唐安的手套弄得亮晶晶的,气势弱了些。
时文柏顺从地微张嘴,方便唐安的动作,从胸腔里压了一个“唔”出来,表示没吃够。
眉眼间透露出的依赖和恳求让唐安感到很满足。
“你的精神体,不会是狗吧?”
唐安笑着调侃道。
“……不知道唔…”
嘴里的手指还在动作,时文柏呼吸间满是向导素的香气,舌尖已经有些发麻,说起话来很含糊,“说不定,是……蛇呢,毒蛇?”
唐安用拇指按住哨兵的下唇,让他一侧的下牙完全露出来,“你这哪有毒蛇的样子?”
时文柏合拢上下牙,尖锐的犬齿在唐安的食指关节上留下浅印。
“像吗……?”
涎水在他的牙齿尖尖和唐安的皮肤之间牵出一道明显的银丝,和毒液有几分相似。
蛇类也在楔尾伯劳的食谱上。
唐安把蠢蠢欲动的量子兽压回精神海里。
有些洁癖的向导不想在这个环境和哨兵做爱。
“够了。”
他抵着时文柏的脸颊微用力,把手指从哨兵的嘴里抽出来。
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沾满了晶莹的唾液,指腹被反复吮吸透着明显的粉,残留在指尖的向导素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时文柏没多思索,抬头追过去又把他的指尖含进嘴里。
哨兵自说自话的索取让向导不满,唐安一把抓住了他头顶的金发,“我给,你才能要,懂吗?”
时文柏吃痛嘶了一声,松嘴。
“懂了。谢谢您。”
他识相地接过话茬,视线紧跟着唐安的手,在看到向导拆了张湿巾慢条斯理地擦起手,才遗憾地挪了下膝盖。
下身涨得厉害,一半是他之前没解决的欲望的残余,另一半是被向导素勾起来的。
不过,他看出了向导没有做一次的想法。
“好心的您,能再赏我个浅层安抚吗?”
唐安意有所指地往他的腰胯处看,“你自己凑合下。”
“啧,那可得耽搁不少时间。”时文柏抬头望着唐安,眉眼带笑看上去格外乖巧,“没关系吗,亲爱的?”
他跪稳,手从石壁上移开,向下搭在了腰带上。
唐安想起哨兵那次在机甲驾驶室里的自慰,确实花费了很久。
“撸吧,”唐安脸上闪过一丝玩味,“说不定,我看不下去的时候,会帮忙呢?”
时文柏原本正准备掐自己一把,让欲望淡去,闻言,没忍住谄笑道:“我开玩笑的,您别戏弄我了……您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我怎么敢用这种事浪费……”
一个人躲着悄悄地自慰,和当着别人的面撸是完全不一样的,更别提,唐安还是他上次自慰的时候脑子里想着的人。
饶是自诩厚脸皮的时文柏,也觉得莫名羞耻。
他屁股向后、重心压在左腿上,支起右腿准备起身,面前的唐安同时抬脚,皮靴踩在了他的腿根,布料被下压的感觉已经传递到了性器上。
唐安没有说话,脚下施力,沿着时文柏腿部的肌肉线条向上挪了些。
没得商量。
时文柏重新回到跪坐的姿势,拍了拍右腿的裤子,把手上的灰尘擦掉,才拉开拉链,摸出了早已勃起的阴茎。他低头努力忽视来自上方的视线,手掌环住性器头部,抹开那里的黏腻液体充当润滑,动作起来。
先前摄入的向导素还在随着血液奔涌,时文柏的呼吸随着手上撸的动作急促起来。
呻吟声被喘息声敲碎,混杂在细微的水声之中,唐安注视着哨兵头顶处的发丝,眼看着金发的发根慢慢被汗水打湿。
他再次抓起时文柏的头发。
深绿的双眼中水光闪烁,眼尾浮起隐约的红色,时文柏手上的动作没停,视线聚焦几次才和他对上眼,嘴里叹谓般地溢出两声呻吟,一幅陷于情欲之中的样子。
唐安想看的当然不是这个。
他抬起脚后跟,轻踩,压住了哨兵鼓胀的囊袋。
“唔!”
时文柏猛地打了个颤,一直虚扶着石墙的左手二话不说攥住了唐安的脚踝。他的身体为了躲避可能的伤害瑟缩着,性器顶端的小孔却汩汩地往外冒着黏液,“呼唔……别……”
“你还挺开心的。”
“……”
这是又起了什么恶趣味?
时文柏的余光瞥了眼向导的胯间,裤子宽松挺阔的剪裁让他看不出唐安硬了没有。
他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试探着问:“需要我为您服务吗?”
“很期待?”
唐安确实来了兴致。哨兵乖顺地跪在他面前,任他踩着敏感部位,带给向导鲜明的征服感。
“当然,能服务您是我的,荣幸。”
时文柏刻意拖长了最后两个字,语调是情人间带笑的呢喃。
荧光照明棒柔和松散的光笼罩着两人,唐安不能完全看清时文柏的表情,四周寂静,呼吸声清晰可闻。
时文柏在等,唐安也在等。
黑暗中,不知是谁先动,拉链被拉开的声音第二次响起,呼吸声中的一道变得压抑,另一道急促起来。
喘息被堵在喉间,时文柏卖力地吞咽着,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中蓄积,他却丝毫顾不上它们,全部心神都落在了嘴里的性器上。
抓着他头发的手落在了他的后颈,手指舒展按着他的耳后,向导素浓得他腿软。
时文柏口交的技术比起第一次好了太多,唐安享受地放松,肩胛向后靠在石壁上,舒服地长叹一口气。
他脚下用力,唤回哨兵的一丝理智,叮嘱道:“别弄脏我的裤子。”
时文柏正攥着唐安的脚踝,向导这一脚没有踩实,但鞋底侧面还是刮蹭到了他的性器,靴子前方垂下的鞋带末梢更是拍打在柱身顶端,让他没忍住闷哼了一声。
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有觉得唐安的要求不近人情,反而有种被对方投以了期待的满足感。
他嘴唇抿紧,抬眸望向唐安,又哼了声表示“收到”,见向导没有其他吩咐,他试着把嘴里的性器往深处吞了吞,几次之后,适应了深喉带来的逆呕感,动作越发熟练。
头顶传来轻微的被抓握感,耳边传来的唐安的喘息也变得急促。
向导看不清哨兵的表情,视力强悍的哨兵倒是把向导看了个一清二楚。
唐安那白色的睫毛微微颤动,那双总是耀眼的金瞳在半阖的眼皮遮掩下显得幽深,仔细看能看到隐约的水光,睫毛投下的阴影掩不去眼下的一抹红,那偶尔会说出刻薄的话的嘴唇微张,搭在肩上的白色长辫随着胸膛的喘息摇摆不定。
沉入欲望漩涡中的不只有时文柏一人,唐安也落入其中。
时文柏早就忘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向导的样子,胯间的性器更是仿佛被打了兴奋剂,不用撸也不停地溢出清液。
他更加卖力地吞吐,一直到嘴角都有些酸痛,才被紧紧抓着头发,射了一嘴。
玫瑰和广霍的香气随着他的吞咽减淡,大量摄入向导素给他带来了强烈的满足感,一切疼痛都被抚平,世间一切事物都恢复正常,甚至让人觉得异常美好。
在他眼中的唐安更是如此。
时文柏看着那双慵懒地眯着的眼,心脏猛跳。
他松嘴,舔干净向导性器上残余的液体,环着自己性器的手下意识地撸了几下,毫无阻拦地达到了高潮。
射精本该事件爽快的事,射完之后,向导抓着他头发的手松开,他却莫名有些失落,还有些,未被满足的惆怅感。
需求被满足,却仍觉得少了什么……完了,时文柏想,这下没法再用“向导素上瘾”自欺欺人了。
他盯着身前地上的白浊,拆了张湿巾擦干净性器上的黏液,把它收回裤子里。
唐安离开之后,他要怎么活啊?
哨兵低迷的情绪通过精神力波动透露了少许,唐安低头只能看到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和上方的两个发旋,“在想什么?”
“在想我还能活几天。”时文柏说。
唐安拉上裤链,他们还没有聊过这个沉重的话题。
如果时文柏在他眼里还是个玩具,那只要时文柏不是被其他人抢走的、不是被其他人杀掉的,唐安不是很在意他的结局。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有我的向导素和几次深度安抚,你还是很快就会死吗?”唐安的语气没有透露情绪。
“大概吧,因为治标不治本,没办法,谁叫我们匹配度不够高。”
时文柏的语气也很平静,“我之前的医疗向导测算过,我至少得找到匹配度90%以上的向导,才有可能挽回我的精神力问题。”
“很难。”
帝国成立至今,高匹配度向哨出现的概率不足千万分之一,更何况帝国疆域极大,如果对方不是在统一星网匹配库里上传了精神力数据,想找到一个高匹配度的对象可以说是大海捞针。
唐安想起了自己和安莱·拜尔斯的匹配度报告。
他是向导,并不热衷于寻找高匹配度的哨兵,反倒是安莱,如果安莱也有精神力问题,肯定会急切。
但最急切的是奚嘉,奚嘉想要将他绑进拜尔斯家族的阵营。
“我知道,我也找过。”时文柏的话打断了唐安的思索。
“命里没有吧……”时文柏耸肩,语气格外洒脱,“没找到我也没办法。”
“可以试试药物治疗。”唐安说,“我名下有实验室,欢迎你去试药。”
“……那还真是谢谢您,我会考虑的。”
初春的天气总是很有欺骗性,温暖热烈的正午阳光逐渐西斜,随着它完全落入地平线以下,气温骤降。
生活在囟城的人类自发遵守着“夜间不出门”的规矩,神色匆匆地往家赶,与此同时,魔族们活跃起来。
这座城市在三百年前还是人类和魔族的交战前线,现如今成为了两族混居的第三大据点。
在这里生活的大部分魔族都服从平衡所的管理,偶有压不住本能在城内挑事的,会被平衡所辖下的猎魔人处理掉。
时文柏正是猎魔人队伍中的一员,今天也是执行任务的一天。
今天的任务目标是在囟城7号街区内作乱的魅魔。
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这个家伙肆意闯进人类居民的家里,魅惑屋主,把人榨得干干的——物理意义上的人干。时文柏的同事们巡逻了几天,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随着受害者数量不断上升,事件级别也被连提三个等级。
时文柏是处理凶案的好手,对战恶魔也能不落下风,被指派和魅魔相关的任务还是第一次,不过他不会因为魅魔战斗力低而放松警惕。
他穿上夹克外套,宽松的衣摆遮挡住了战术腰带和挂着的枪械、弹药,短刀被收在他腿侧的皮质刀鞘内。
吃过抗魅惑的药剂后,他带上兜帽,推开门离开了平衡所。
7号街区。
时文柏快步跑过两个路口,灵活地翻过一面矮墙,蹬着树干就上了树,收敛气息等待着目标出现。
也许是因为猎魔人们这段时间频繁地动作,街道十分安静,路灯发出的光被夜间的雾气模糊,朦朦胧胧的。
一抹亮色出现在了时文柏的视野内。
是个有着一头白色长发的男人,穿着休闲,抬起的手里拿着一部手机,边走边看。
猎魔人们都是单独行动,鲜少合作,但时文柏出任务前都会仔细把资料背熟,不论是同事的名册里,还是此次任务“诱饵”的名单上,他都没见到过这个白发男人。
这人身上没有魔力异动,可能是误入的人类居民。
时文柏眉头微蹙,想起了上司对于辖区内不停上升的“死亡人数”的焦虑。
他瞥了眼时间,才刚入夜,男人如果住在这里,应该来得及赶回家。
能救一个是一个。
时文柏的身影一闪,下一秒,就出现在了男人的面前。
那张十分英俊,甚至称得上漂亮的脸上露出惊奇的表情,时文柏的视线在他金色的眼瞳上停留了片刻,道:“猎魔人执法,不要在此逗留。”
白发男人愣了下,食指拨弄着手机侧面的按键,小幅度地点头道:“谢谢提醒,我马上到家了。一路上光顾着看手机,都没发现已经晚上了。”
时文柏对他这样罔顾生命的做法很不理解,但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只能叮嘱道,“赶紧回去吧。”
“这附近出了很多……事情。”
白发男人口中的最后两个字说的很轻,比起询问,更像是感慨。
他抬手指向远处,“我的家就在三个路口之后,猎魔人先生,能送一下我吗?”
时文柏本能地想要拒绝,四目相对,拒绝化作犹豫,片刻后,他点头道:“跟上,动作快点。”
两人没有交流,一路上,时文柏的注意力全都放在感知四周的魔力波动上,大约五分钟后,他把男人安全地送到了别墅门口。
“谢谢。”男人说。
“下次注意时间,早点回家。”
时文柏还在任务途中,没有闲聊的时间,他朝男人摆手,快步往来时的方向走,跑动间,衣服下摆扬起,金属在月光的照射下泛出冷光。
比起武器的光泽,更吸引阿多尼斯注意的,是他身上甜到发臭的水果香气——魅魔一族给猎物的标记,每个魅魔留下的味道都不同——这个猎魔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看在他态度友好的份上,阿多尼斯本想拉他一把,没想到“魅惑”没能持续多久就失效了。
能挣脱魅惑,意志力挺强的。
不过最近在这附近搞事的小家伙也是个有本事的,祝这位猎魔人先生能活过今晚吧。
阿多尼斯收回视线,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
连绵不断的血珠从夹克袖口滴落,时文柏将短刀换到没有受伤的左手上,撕下紧身内衬的下摆,一边奔走,一边将布料缠绕在右手的伤口上方,压迫止血。
身后追着他的家伙颇有耐心地控制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像是猫捉老鼠一般,戏耍着他。
“呼……唔……”
涌上的一阵情热让时文柏的腿一软,踉跄两步,喘息声也更加粗重。
“该死,平衡所还没收到消息吗?”
他已经更新了任务情报,半小时过去了,来支援的同事却一个也没见到。
“是在等你的同伴吗?”轻飘飘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真可惜,他们不会来了哦~”
短刀重回右手,时文柏的左手从后腰处摸出了手枪,“你就这么有把握?”
身穿灰色斗篷的魅魔灵动地躲过子弹,粉色的眼睛笑眯眯地盯着他看,道:“嗯哼~因为他们把你卖给我了。”
那些在街道闲逛的“诱饵”只是表面功夫,真正的诱饵,是喝下药剂的时文柏。
人类往身上打气味标记的行为,在魅魔看来,和献祭没有区别,对于平衡所主动送给他的猎物,他还挺满意的。
时文柏来不及去细想魅魔口中的“他们”是谁,抬手又开两枪,体内魔力翻涌,移速提升,身体和子弹同时接近魅魔。
瞄准脖颈的攻击被闪过,刀刃亮起一道冷光,魅魔头顶手指长的角被削去了一半。
“啊啊——!”
重伤要害的一击让魅魔惨叫出声,表情从游刃有余转为愤怒,他捏紧拳头引爆时文柏体内的标记。
“咳……”
药剂形成的标记并不完整,时文柏侥幸活了下来,但身体内部遭到重击,还是让他咳出几口鲜血。
他咬着牙,手臂没有丝毫颤抖,对准魅魔的身体连开数枪,特殊附魔的子弹能够腐蚀魔族体内的魔力回路,削弱它们的力量。
灰色斗篷上炸开几多血花。
虽然很不甘心,但魅魔只能中止狩猎。
“嗬呃,你等着……”
他一手捂着角,另一只手按在胸口,撂下狠话后调动魔力,身影消失在迷雾之中。
危机暂时解除,时文柏往后连退几步,靠在墙壁上,缓缓向下滑落。
眼前浮现大片黑色的晕影,他的手伸进口袋,摸到了手机,却没有力气把它拿出来。
“…呃……”
每次呼吸都像是用小刀在胸口割下一片肉,而先前被魅魔吊起的情欲丝毫不减,生命力流逝让他感觉很冷,下身又热得出奇,整个人宛如割裂成两半,各做各的。
该不会,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节奏平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那家伙又回来了吗?
时文柏抿起干涩开裂的嘴唇,按在扳机上的手指动了动,无力再将枪抬起。
黑暗捉住了他,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阿多尼斯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枪,退出弹匣看了眼子弹数量,顺手把它卡在裤子后侧袋上。
那把短刀看起来也不错,不过沾了血和魅魔的甜腻气息,脏了,阿多尼斯不准备捡。
至于这个猎魔人……
阿多尼斯盯着失去光泽的金色发丝看了一会儿,指尖轻点,魔力倾泻而出,绕着时文柏转了一圈,贴着后颈渗了进去。
时文柏黑色的紧身内衬下摆被撕裂,毛毛躁躁地卷起,露出一截蜜色的皮肤。
阿多尼斯的魔力在他体内转了几圈,最终停留在他的下腹,勾勒出玫瑰花、叶片和带刺藤蔓的纹路,亮起微光后,隐没下去。
阿多尼斯不记得上一次给人类刻标记是什么时候了,有些手生,不过成果还不错。
标记内的魔力足够支撑时文柏的生命体征。
“就当是送我回家的回礼了,”他说,“未来还能不能继续当猎魔人,就看运气了。”
阿多尼斯跨过时文柏横在地上的两条腿,解除了对周围空间的封锁,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
在附近几个路口来回绕圈的猎魔人们这才看到突然出现的时文柏。
“他在这里!”
“死了吗?”
“没呢,怎么办,任务还继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