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世新很不满。今晚这行动既莽撞又无理,不但捕风捉影风险极大,且扰民生怨,日后定留话柄。
钱世新坐在长宁街口的一处茶庄里,看了看他对面正从容品着茶等消息的鲁升。
钱世新很熟悉鲁升,应该说他觉得很熟。因为当初过来与他接触,拉他入伙的人,就是鲁升。这个过程幷不简单,钱世新也不是这么没警惕轻易就胡乱应事的人。几番接触,又经了些事,再三思虑,再加上最后见了见做主的人,这才让钱世新下定了决心。
此后数年里,许多消息,许多安排,都是鲁升派人与他接洽。鲁升是京城高官,比起姚昆来那又是高了一级,钱世新与鲁升建立了交情,往来频频,这也让他舒畅愉悦,自觉身份地位也高了一等。京城里的许多安排,钱世新甚至比姚昆知道得更早更多。
但直到今天,钱世新才觉得自己幷不真正瞭解鲁升,又或者该说他从来没有往别处想。毕竟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谁也不能让谁不好过,不然就真的谁都不好过了。
所以钱世新听从了鲁升的指示,除掉了白英。计划便是如此的,既除掉姚昆,又除掉白英,两个在大局中碍手碍脚的障碍就扫清了。
只可惜,姚昆未死。非但不死,还得到了龙大将军的保护。钱世新初见鲁升赶到时觉得鲁升会对付姚昆与龙腾,但如今他满心怨气,他觉得鲁升若不是要故意打压他,便是完全未将他放眼里,丝毫不替他考虑。
他明明已经说得明白,屠夫要杀他,但因托他办事,留他一命。他不可轻举妄动。虽一直仍在追查屠夫的下落,但更多的是为了掌握屠夫的行踪与意图,好确保自己的安危。待条件合适时,再仔细谋划,一举将屠夫除掉。
条件合适,幷不是指在屠夫发现有人跟踪后立即凭猜测推断居处围剿于她。这般无论剿不剿得成,屠夫都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到他的头上。如此惊扰百姓,百姓也会把这笔账算到他头上。让他的捕头衙差打前锋搜捕杀手,训练有素的军兵却在外围守株待兔,把谁推去送死一目了然。衙门当差的那些人原本就对在衙府里大开杀戒的师太心有余悸,如今这般安排,他们自然也会不满,这笔账当然是算到他钱世新的头上。
钱世新觉得,届时他名声毁了,百姓不再拥戴,而手下人对他心生怨气,不好使唤,屠夫磨刀霍霍,要取他性命。别说什么未来的仕途大计,他能多活几年,不被朝廷寻机罢官便不错了。
钱世新再看了看鲁升,试探道︰「大人,若是搜捕没有结果,大人可有后续的计划?」
鲁升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正待说话,却听得安水街方向传来响锣之声,「铛,铛,铛」的一连数响,他们离得远都听得清楚,怕是安水街里头的聋子都会被吵醒了。
钱世新脸色微变︰「军方的人。定是蒋鬆的人马。」
鲁升仍不着急,道︰「他们颇是吵闹啊。」
钱世新道︰「紫云楼那处要横插一脚,怕这行动不好办了。」
「怎会不好办?好办的很。难不成他们还会帮着敌国细作杀手不成?他们喜欢凑热闹,便来凑好了。人手更多,那屠夫更无路可逃,拼杀起来,死得更是理所当然。」
「怕只怕屠夫幷不在里头。」
「就算不在,她也会来的。」鲁升道︰「毕竟这么大的动静,又是在她发现被跟踪的地方,她总得瞧瞧怎么回事。她会来找你的。」
钱世新心里一冷。果然如此,所以让他过来与他一起坐这儿,是让他当饵吧?
钱世新笑了笑,为鲁升倒了杯茶。鲁升自己倒也不怕,敢陪他这饵坐在一块,只是若屠夫真是来袭,这周围全是鲁升的兵将,他们会护着鲁升,自己呢?钱世新若无其事道︰「但愿屠夫早点来,给咱们省些事。」
但是等了半天,静缘师太没瞧见,搜查也未有什么结果,倒是肖明和贾威过来了,一起过来的还有鲁升那边的卫兵队长。
肖明还是那套说辞,因为事先并不知道衙门有这般的行动安排,他们以为是匪类扰民,所以击锣示警。且衙差们搜查手段鲁莽,呼喝踹门驱赶等等,已经惊扰了百姓,因此他们也才会误会。如今误会解除,但为免匪类趁乱行恶,他已派人去通知了蒋鬆将军,这些街区内,得加强巡卫方好。他们的骑兵、巡卫兵士已经集结,在蒋将军有新的指令之前,他们愿配合衙门行动。
鲁升微笑着听肖明说话,看戏似的。钱世新知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处置这事,于是谢过肖明。称事态紧急,未来得及与蒋将军协商,确是疏忽了。又郑重介绍了鲁大人。称此剿匪事关重大,鲁大人亲自坐镇督察。
肖明向鲁升行礼,却幷无慌张拘谨之态。
鲁升道︰「既是如此,想来蒋将军定在路上了,尔等先忙去吧。切勿因自己人添了乱,给了劫匪逃脱的机会。」
肖明等人行礼应「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