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昆被送回了中兰城。未入衙门,未回宅府,直接被送到了紫云楼里。
他入城之时骑着高头大马,衣冠整洁,精神抖擞,还与城门守兵招呼寒喧。有百姓认出他来,惊呼「太守大人」,姚昆还点头示意,向其挥了挥手。
姚昆姿态平和,但听在钱世新耳里,觉得那般「耀武扬威」。再者,手下均说姚昆前后有两队卫兵,是被押入紫云楼,钱世新却觉得,押送还是护送,就是嘴巴怎么说的事。龙大出了这么一招,还真是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
钱世新等着看。果然姚昆入城未多久,蒋鬆来了。他拿着龙腾下的令书,道龙将军已获知姚昆独子姚文海失踪一案,亦知钱大人与姚昆交情匪浅,但就算有交情,未经将军允许,竟为嫌犯家属送信,实不妥当。这是其一。其二,钱大人未与将军商议,竟承诺尽速破姚文海之案,将人找回,这亦不妥当。要知道如今城中局势不宁,白大人遇刺一案尚未查获真相,钱大人竟为私情,将一没头没脑毫无綫索的失踪案摆在了白大人命案的前头,这分明是分不清轻重缓急,判不明安危情势。
钱世新辩道︰「蒋将军明察,龙将军不在城中,不知晓这里头细节,蒋将军却是知道的。姚文海失踪,或许与白大人遇刺一案相关。现场找到的尸体中,就有江鸿青的同伙。只要找到了姚文海,那么白大人遇刺一案,也许就有了新綫索。」
蒋鬆硬邦邦的道︰「这些你不与龙将军说,不与我说,却告诉了姚昆,是何用意?龙将军很是不悦,既是钱大人觉得自己了不得,用不着与我们商议着行事,那么钱大人自己尽速破案吧。你看看龙将军令函所述,大人若是十日内找不回姚文海,那么大人就回福安县去。这平南郡所有事,由我暂行管辖。」
钱世新一楞,这招比把姚昆押回紫云楼更让他意外。这把柄话柄拿捏得,简直是阴险。钱世新谦和又耐心地道︰「破案一事,我自然会全力以赴。只是龙将军言重了,我不是不愿与将军们协商,只是从前习惯了隻与衙门各官员议事,这事紧急,一时疏忽,还望蒋将军包涵,确是我做得不周到了。龙将军那头,我会亲自去信解释致歉,蒋将军切勿往心里去。」
蒋鬆眼皮都没未动。
钱世新脸面有些挂不住,又道︰「平南郡中诸事,繁琐细致的有,凶险復杂的有,再者前綫仍与敌国对峙,城中细作还未剿清,蒋将军毕竟是武将,对郡中瞭解不够,这数日蒋将军该有体会。我若回了福安县对郡中诸事撒手不管,一来没法与梁大人交代,二来也会拖累蒋将军。」
蒋鬆这回说话了︰「龙将军说了,与梁大人交代,是他的事。我对城中情况不熟,可以去问姚昆。这郡里头,有谁会比姚昆更熟。他如今戴罪之身,急于力证清白,将功补过,于郡务上,自然会全力相助于我。」
钱世新脸色变了一变,绕了一圈,竟然是这意图。
「钱大人还有何疑虑?」蒋鬆问。
钱世新不说话,他得冷静冷静,肺都要气炸了。
「若是钱大人没问题了,便尽速破案去吧。」蒋鬆言罢转身要走,却又停下回头,「对了,龙将军还嘱咐,钱大人与姚昆交情不一般,为防串供,钱大人自己也留点心避避嫌,莫要与姚昆见面。若有什么事需与姚昆说的,先来找我。」
钱世新面色僵硬,也只得点头。
「另外,既是姚昆归案,且姚文海失踪,太守府的禁守就解了。绑匪若要对太守府有所行动,也好给他们机会。我已传令下去,钱大人知道这事便好。」蒋鬆这次说完,未再回头,扬长而去。
钱世新僵直立了半晌,拿起桌上杯子狠狠摔于地上。瓷片破碎的声响让他心里头舒坦了些,他深呼吸几口气,慢慢坐下,盘算了好一会,去了太守府。
太守府里众衙差和卫兵们都接到了令,各队人马正准备撤离。钱世新微笑客气,求见蒙佳月。
蒙佳月自然是听说姚昆回来了,她既激动又忐忑,不知姚昆回来会是何结果。想去见他,但又顾虑钱世新,未盘算好之前,未敢找钱世新提见面要求。没想到钱世新这么快便来了。
钱世新见到蒙佳月,和善地道,方才蒋将军来与他商议了诸事。说起龙将军也很重视姚文海失踪一案,故而令他尽速破案。若是蒙佳月能见到姚昆,便告诉他,莫担心,他定会将此事放在头等重要位置。
蒙佳月听得这话,又惊又疑,不知钱世新是何意图。她问道︰「大人,我能去见我家大人吗?」
「只要紫云楼那头让你进去,自然就能见着了。」
「所以,我该向紫云楼递帖子求见吗?」
「自然是可以的。」钱世新答。「我得避嫌,反而不好见,夫人是家眷,没甚问题。你看,这不是已经将围着太守府的那些人撤走了吗?夫人当去试试。」
蒙佳月深吸一口气,有些惊喜。无论如何,她都想见她家大人一面啊。
「夫人莫忘了,见到姚大人,告诉他,我与他多年情谊,自然是帮着他的。十七年前,他当上太守,走到今日,实属不易,让他切莫忘了当初的艰难,如今这一关,定也要挺过去才好。我定会尽全力找到文海,你们放宽心吧。」
钱世新这番话说得恳切,蒙佳月听得胆颤心惊。送走了钱世新,蒙佳月忙回后院将事情与陆大娘说了。陆大娘也摸不透钱世新是何意,只得去找古文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