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1/2)

方管事特意准备了银耳润喉汤,配了些甜枣软糕,领着位他信得过的小仆,给姚昆于郡府衙门中的书房送了过去。

他再一次被拦在了外头。

拦他的是白英手下的卫兵︰「大人们在里头议事,不能打扰。」

方管事和气地笑着︰「便是瞧着大人们议事辛苦,这才准备了这些汤水点心。大人们总得休息休息,吃点东西。」

那卫兵想了想,正犹豫,屋子里走出一人。卫兵忙施礼唤道︰「钱大人。」

方管事也忙恭敬施礼︰「钱大人。」

钱世新看了看小仆手上的东西,再看看方管事,微笑问了怎么回事,然后挥手让卫兵将东西送进去。卫兵领命接过托盘,进书房去了。方管事和小仆被留在了外头。

方管事未动声色,隻关切问道︰「各位大人后头是何安排,是否要回太守府用饭?还是将饭菜送到此处来?还需要些什么?小的好安排准备去。」

钱世新道︰「把饭菜准备到此处来吧。大人们议事,恐得到夜里头才能完了。大人们的饭菜,准备四人份的便好。白英大人的侍卫将官,八人,单备一桌,其他人等,便随着衙差卫兵们一起用饭便好。」

方管事听了,应了声,又似好奇问道︰「不知大人们都议的何事,竟是要这许久?」

钱世新撇了撇眉头,「方管事这问得,我竟不知如何答了,倒是不知太守府里的规矩,竟是内宅管事过问官府公事的。」

方管事忙惶恐施礼︰「是小的莽撞逾矩了。小的真是不该。因着夫人问起来不知我家大人何时回府,我这一着急,当真是糊涂。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钱世新挥挥手,再不理他。

方管事施礼退下。心里头暗暗盘算,四人份量的饭菜,那屋子里便是太守姚昆、主薄江鸿青、白英以及钱世新了。而屋子外头,衙差们都排不上头,全是白英的手下。

方管事领着小仆退下了。走了稍远,回头看了看,再四下张望了好一会,确认没人,便低声对那小仆道︰「石头,还记得吗,若被人发现了怎么说?」

「我养的小猫丢了,我正找猫呢。」

「好。当心点,去吧。」

小仆机灵地一点头,猫着腰贴着墻角一溜跑,小心地钻进了书房外围的花圃树丛里。

方管事回到太守府里,大管事朱荣正等着他。

「如何?」

方管事摇头︰「还是进不得。那守门的卫兵原是犹豫,但钱大人出了来,将我们挡下了。我打听大人们议的何事,钱大人也未曾透露半句,言语之间还有责备。只说会到夜里,让将饭菜送过去。」方元如此这般地将事情详细与朱荣说了。两个人脸上皆有愁容。

朱荣道︰「我问过衙门文书库房管吏了,白大人将近五年的卷宗全都调了过去。今日便这般与大人耗了一日,怕是在翻旧账找毛病。」

方元皱眉︰「大人为安姑娘说话,也不是无理无据,此案确是太过牵强,就连文吏也道,主薄大人那处也是说不出什么铁证来。依规矩,便该将人放了,往别处再仔细探查。日后找出新綫索,再抓人不迟。」

「那白英大人久居京城,与大人素未谋面,但似乎成见颇深。想来也是想借这案子给大人个下马威。翻那旧账,怕也是如此。话说回来,有许多事可是与钱大人有关的,主薄大人也脱不得关係,既是他们一共商议,该会无事才对。但事情总归是太怪。」朱荣沉思着,他跟随姚昆多年,自然也是忠心耿耿。

方元道︰「确是极怪。我瞧着,钱大人的态度不太对。难道白大人真是抓着了什么把柄,钱大人想撇清楚关係,便故意如此?」

朱荣恼道︰「他亲爹可还在牢里关着呢,他能撇清什么关係?」

方元却是道︰「包庇纵容还是大义灭亲,那还不是一张嘴的事。」

朱荣皱眉。

方元继续道︰「说起来,自龙将军领兵入城,悬案是一件接一件。马场被烧,徐媒婆无端自尽,安四姑娘失踪,谢金身亡,姜氏衣铺被烧,刘则那一案死了许多人,李长史莫名摔死,霍先生突然自刎,那嫌犯唐轩被大人放了后也突然自尽了……这一件接一件,白大人若是有心刁难算账,大人若想撇得清楚怕也是难了。」

「这些事都是与细作有关,也不全是大人的责任。大人尽心尽力,花费了多少工夫,你我都是看到的。再者说,如今前线战情如此,须得全郡上下齐力支援,太守之位何其重要,谅那白大人也不敢妄动。」朱荣说完这话,却也猛然反应过来,可就是因为太守之位太重要,所以龙将军若是战败,太守自然也得跟着担责,巡察使有权查惩,若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更何况,如今一桩桩一件件,词多着呢。

方元道︰「你说得对,前方战况才是最紧要。打了胜仗,便能腰板挺直,声音大些,若败了,便是做什么都不对了。也不知四夏江的具体情况如何。」

坊间传言有村民说昨日在山上看到四夏江那头焚烟传信,但衙门这头还没有收到官方的战报,白英又一直紧逼查案,似乎卯足了劲想在中兰城揪出细作来,好反制南秦,帮助前綫取胜。方元与朱荣愁容相对,真有些着急,盼着战报又有些担心会是坏消息。若是四夏江也打了败仗,那就太糟糕了。如今只能寄希望于龙大将军,千万要挺住才好。

一个传令兵气喘吁吁地由衙差领着赶到郡府衙门太守书房那儿,大声道︰「奉龙大将军之命,向白大人、姚大人报重要军情!」

卫兵将他拦下,查了他的令牌,问了他的姓名,正待进屋去报,一直坐在窗前盯着外头情形的钱世新抢先进了来︰「何事?」

传令兵缓了口气,一脸兴奋,将那话又说了一遍。

钱世新看他的表情,心里一动,将他带到一边,道︰「大人们正在商议要事,你把事情告诉我,我转告大人们。」

传令兵兴奋道︰「报大人,龙将军亲自领军,于四夏江大败南秦,已杀到对岸,攻占了南秦的江生县。」

钱世新不动声色,冷静道︰「如此,战线推到江那头,防守恐怕不易,南秦随时会反扑,龙将军可需要什么援助?」

传令兵笑着摇头︰「南秦焚烟报信,于是石灵崖那头的南秦与东凌集大军猛攻,欲在石灵崖处取胜,以钳制龙将军于四夏江的战果。但那样正中了龙将军的诱敌之计。楚将军退守石灵县,南秦与东凌大军长驱直入,一路追击。楚将军领军边打边退,石灵崖口一封,各村各处陷阱一拉,各处埋伏的军队涌出,将他们尽数拿下了。」

钱世新脑子一懵︰「你说什么?」

「大人,我们在石灵崖也大胜,瓮中捉鳖,拿下了他们近万人的大军。」传令兵很是兴奋,为自己是来报此消息的人而感到自豪。「南秦没戏唱了。石灵崖与四夏江,全是我们的。」

钱世新缓了一缓,想消化一下这些消息︰「近万人,如何擒得住?」

「石灵县早已腾空,各处都做好了困敌的准备,擒得住。人手、粮食、兵器全都备得齐齐的。具体细节我也不知,但事情就是如此的。」那传令兵掏出一封信来︰「这是龙将军亲笔信函,要交给白大人和姚大人的。」

钱世新接过那信︰「给我吧,我拿进去给他们。」他垂下眼,看着信封上龙大苍劲有力的笔迹,还有他的封蜡,问道︰「有传闻昨日四夏江处有起烟,便是这战事吗?」

「是的。」传令兵答。

「你方才说,龙将军攻下了南秦边境的江生县,于是石灵崖那头接了消息,这才猛攻石灵县。那你是如何不到一日工夫拿着战报赶回来的?」他在撒谎,一定是。这是龙腾的诡计。

那传令兵笑道︰「龙将军料事如神,成竹在胸。他让我拿了信先回来,若是看到四夏江那处有南秦的黑烟,便是他已攻到江生县,接着石灵崖扬旗鸣鼓会有大战。我一路往中兰城赶一路留心,看到石灵县和高臺县连绵灰烟,便知楚将军大胜。按将军的嘱咐,马不停蹄,给大人们报信来。两处的军情捷报,此时也定在路上了。」

侯宇也一直在不远处守着,看得屋前有动静,便过来了。他站在钱世新不远处听完了那传令兵的话,与钱世新互视一眼。

两人心中都明白,这战报来得如此急,还未开打便让传令兵上路准备,龙腾果然对中兰城内的境况是有戒心的。他必是有十足把握才敢如此安排。早早清空了石灵县,暗设擒敌陷阱,他的战略计谋设得长远,那什么连吃败仗,狂傲自大,也必是与楚青一唱一和地演戏。龙腾不在石灵崖,南秦大军才敢去攻那处,就是因为盯紧了石灵崖,反而忽略四夏江,反被龙腾两处得手。

钱世新笑道︰「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我这就去与大人们禀报。你一路辛苦,快先去吃杯茶歇歇脚,让厨房给你做些热饭菜。」钱世新转向侯宇︰「带他下去吧。」

传令兵与侯宇均应了声。钱世新又嘱咐那传令兵莫离开衙府,大人们说不定还得找他问话的。

传令兵施礼,跟着侯宇走了。

钱世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将龙大的信塞到怀里,然后转身回到屋前,与守门的卫兵低语了几句,进门去了。

躲在树丛里的石头屏声静气,他之前还担心他们说话他会听不着,结果这般巧钱世新带着那传令兵往屋边一站,竟就站在他藏身之处的前面。

石头听得捷报很是兴奋,龙将军啊,那可是个大大的英雄。真想见到真人一面。可这激动只能压着,半点不敢动。直到钱世新回到屋里,石头还蹲在原地,大气不敢喘。

等了好一会,再无动静。石头有些耐不住了。他小心退了出来,躲过卫兵的视綫,穿过衙府后门,朝太守府奔去。

方元与朱荣正在细细商议,今日无论如何,多晚都得见到太守大人一面,眼下究竟是何状况,需要做些什么,他们心里也好有数,早些安排。

正如此这般地推断着各种可能和想着对策,却见方才那去潜伏书房外头的小仆石头飞奔回来。

「见过朱管事、方管事。」石头跑得有些喘。

「如何?可探听到什么?」

石头道︰「因得藏得好些,故而离书房有些远,卫兵还挺多的。」

「说重点。」朱管事板着脸打断他。

石头忙道︰「未曾听清屋内说得什么,倒是白大人嗓门挺大,似乎很是生气。但是门外的事我听清了。有位传令兵亟亟来报,说龙将军在前綫打了大胜仗。」

「什么?」朱管事、方管事异口同声,很是关切。

石头将那传令兵所言一五一十地全说了。朱荣、方元惊得目瞪口呆,而后狂喜。龙将军大胜,那他家大人也算立下大功,颜面有光,白大人还真不能如何了。若翻旧账,那有得琢磨对峙查验的,如今紧要的,还是当前的战事!

朱荣忽地心一跳,问道︰「那钱大人听了传令兵所言,如何说的?」

「钱大人拿了信,说会与大人们好好说这事,然后让侯衙头带着那军爷下去歇息用饭。」

「然后呢?」方元追问。

「然后钱大人就进屋去了。」

「进屋之后呢?」

「就没了。」石头挠挠头,「我等了一会,没什么动静,便赶紧回来报信了。」

朱荣与方元再对视一眼,如此重大的消息,钱世新进屋一通报,屋子里那不得炸了锅去?就算各位大人从容冷静笑不露齿,那也得出来嘱咐一声给各县通报,给京城通报,给巡察使梁大人通报,怎地会一点动静都没有?

朱荣赶紧嘱咐石头︰「石头,你速去郡府给各地信吏传令兵差爷们歇脚的院里寻那令兵去,便说是夫人听说了消息,请他过来问话,也慰劳感谢一下他远途辛苦。将他带过来。」

「哎。」石头点头应了,正待拔腿跑,方管事叫住他︰「当心些,若是遇着了别人,问你干什么去,只说给厨房跑个腿,晚上要给各位差爷布饭的。」

石头答应了,飞快跑掉。

朱荣与方元等着,心里都有担忧。过了好一会,石头回来,喘着气道︰「朱管事,方管事,小的去了,那院里今日没有来客。我特意问了守院的衙差,就说是要布饭,问问有没有客人需要安排的。那差大哥说,今日无人来住。」

朱荣与方元俱是一惊,难道将那传令兵引到了别处?可郡府规矩森严,各地来的无官阶的兵差暂住歇息只能去那院里。

朱荣将石头遣下去了,方元道︰「说起来,侯宇今日还干了一事。他将安子从安姑娘屋前调开了,换了宋立桥。」

朱荣没说话,衙头调遣衙差换岗换值,那是很正常的事。但他调走安子,又把带着重要消息的传令兵给带没了,这就诡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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