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宇这一次觉得,他没必要再去跟将军说什么了。那个神秘细作说得对,安若晨比他们所想像的还要危险,故找事端,与将军眉来眼去暗中挑逗,这种不动声色的杀招才是真危险。
他决定冒这个险,他要拿到证据。他要将证据摆在龙将军面前,揭穿安若晨的真面目。
这算被那细作骗了也没什么,让他跑了,与现在大家没抓住他一样的结果。他没做错什么,这个险值得冒。
而稍晚时候,安若晨躲进了被窝里才敢把那封信开来看。这不能称之为信,只有两个字︰好吃。
「嗷……」安若晨一声哀号,拖过被子把自己埋了。
李明宇在书房里挑灯夜读,认真研究着东城门的防务安排。自刘则那一派的势力被铲除后,满城通缉闵公子。各城门都加派了人手,除了固定岗哨,还有巡查。
城门岗哨不归他管,但值岗的人他倒是都认识。而观柳亭在东城门外一里。那细作说他若觉得不对劲便不会留下证据,他是打算出了城门后在观柳亭先看看城门形势?恐他安排人手马上追捕于他?
他若是依约,定得将东西带到身上。那他所说的威胁便是空话。不,他不会这么傻,所以他肯定还有帮手。待他出了城门,安全离开,他的帮手才会在观柳亭内放下证据。
是这样吗?
李明宇思索着于东城门处的行动,既要製造片刻的混乱让那细作得以出城,又要在城外将他拘捕,东西若在他身上,拘捕后便能拿到,东西若不在,他走远后拘捕,他的同伙幷不知晓,也会留下证据。
所以重点是,在东城门盯好他是谁,并安排好人手在城外悄无声息地截住他。
李明宇思索着,认真想了一夜。
安若希回到府后即刻找了谭氏说商舶司将被查办的事。谭氏大吃一惊,待到傍晚时安荣贵和安之甫从铺子里回来,赶紧把事情说了。
安荣贵将信将疑,觉得说不定是安若晨胡说八道故意吓唬他们。安之甫却是相当紧张。
玉石货品虽是让他赚了不少,但当时拿货的事,确是扎在他心里的针,总觉得是个大隐患。况且前头招福酒楼被查办时,市坊间就有传言,说商舶司已经被太守大人盯上了,大家有交际往来的都得当点心。再有招福酒楼被办了,各酒楼也人人自危了一番,因为许多食材货品来路都是一样的,生怕都沾上通敌叛国的嫌疑。
而他安家可不止酒楼招人眼,他还有货行,最重要是他的玉石,若说其他的家家有,玉石却是他花费了心机拿的独一份好资源。他早听得好头有传言说他安家不干净,跟南秦有这个那个的。加上他当初与南秦那些玉石矿商友好往来密切联络,可是大张旗鼓,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所以他害怕呀。
前两日钱裴来时,安之甫还特意问了钱裴这事,若商舶司被查,玉石货品之事,是否会有麻烦。
钱裴压根都不搭他这话,只顾着调戏歌女,喝酒做乐。在安之甫看来,钱裴这番反应,就是心虚。
安之甫心更虚,因为钱裴的背景关係比他硬太多。人家跟太守大人那是敢直呼其名的关係,而他安之甫不过是个商贾,比常人多几个钱银罢了。若真出了什么事,钱裴肯定得拿他做垫背的。
安之甫都不敢等到第二天,他连夜就让安平去衙门打听去了。
安平去了许久才回来,说递了银子,终是问清楚了。商舶司确实被查办了。刘德利和那几个重要官员,此时全被扣着呢,消息没有放到坊间,那是因为有些案子未清,怕走漏消息后有人销毁证据或是逃跑。如今在太守大人那儿,正着手安排接替刘德利的人选和重新整顿商舶司的办法。说是牵涉的案子和人特别多,卷宗案录压满了桌子。因着如今与南秦那头的关係,太守大人是打算小案子就暂时放过,涉及南秦的大案要案,先查严查,一个都不放过。
安之甫冷汗都要出来了。安平接着又说,其实有好几人已经被太守大人叫去问话了,钱裴钱老爷还被叫去了一回。
安之甫目瞪口呆,这怎么半点没听钱裴提起,非但不提,还似无事人一般与他说说笑笑。安之甫越想越害怕,觉得自己一定被出卖被陷害了,欲即刻去质问钱裴,想想又不敢。琢磨一晚上,不得入眠。
安若晨这一晚也未睡好。她抱着「好吃」两个字,似乎做了许多梦。梦细细碎碎,她只记得一点。
她梦见她骑着战鼓,奔驰在战场上。战场上满是鲜花和芳草,还有带着芳香的微风。她听到吆喝打斗拼杀的声音,但她看不到,她也幷不害怕。她知道这里是战场,但她身边却有美丽安宁。
安若晨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迷糊,真是奇怪的梦。她好像还梦到黑暗的秘道,又好像梦到高高的塔楼,画面一闪而过,她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个战场。
安若晨想着想着发现自己在微笑。她明明不会骑马,但梦里她骑着战鼓特别威风。战场明明那么可怕,她却看到鲜花绿茵。为什么啊?
因为将军。她想起来了,梦里头,她看到了将军的微笑。
安若晨起身,将手里攥着的「好吃」的信铺平收好。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抬头挺胸,没睡好,却也精神饱满。她决心要好好练骑马,梦中那奔驰的感觉,太美好。
吃过早饭,见过各院管事婆子,处置交代完管事公务,然后亲自到龙大屋里收拾一番,看到点心盒子空了,她觉得很高兴。打听清楚龙大将军今日的行程安排,知晓他会回来用晚饭。她便交代好厨房晚饭炖个汤。之后便赶到侧院,先与战鼓亲近了一番,为它刷背喂草,然后让马夫教她如何上鞍,如何骑马。
马夫不敢怠慢,但也不敢似将军那般将安若晨举上马背。于是安若晨光练习踩蹬子翻身上马便折腾了好半天。之后忙了些杂事,接着练,这回成功上马,但马儿仍不走。马夫各种讲解,安若晨努力尝试。最后是卢正和田庆出手,于是一个骑着马仔细示范,一个在旁边跟着跑护着。后来谢刚回来看到,也加入了指导队伍,安若晨竟真的能骑马跑了起来。
安若晨心中欢喜,谢刚让她适可而止,莫要练太久,否则腰酸背痛会很辛苦。安若晨倒是不怕辛苦,但累得卢正、田庆在马旁跟跑,她不好意思。于是暂时练到这。
「可莫要与将军说此事。」
「为何?」
「想给将军一个惊喜。」安若晨笑得俏皮,双掌合十哀求,甚是可爱。
大家都答应下来。
安若晨给了马夫赏钱,晚上又给卢正和田庆加了菜,卢正与田庆与几个卫兵兄弟们一起分享酒肉。李明宇看到了便问原因,卢正与田庆对视一眼,道安管事今日练习武艺颇有进展,犒劳他们教导辛苦。
李明宇未多说什么,只在心里暗忖果然是个会收买人心的。
第二日龙大早早出门,安若晨趁机又练起马来。谢刚出门前又对她做了指点。之后还是卢正、田庆全程陪练。而战鼓虽名字彪悍,但却温驯忠实,安若晨这一日进展神速,已无需人相陪,独自跑了两圈,大功告成。
这让安若晨高兴得连赏战鼓两根胡萝卜︰「战鼓你太棒了,多吃点。」
卢正在一旁愣愣︰「它叫跳舞还是战鼓啊?」前头指导骑术时他一直没听清,还以为跳舞来着。
田庆道︰「自然是叫跳舞,它是姑娘。」
两个人对视一眼,叫跳舞也挺奇怪的是吧?
安若晨︰「……」再给战鼓两根胡萝卜,大声清楚地喊︰「战鼓,多吃点。」
卢正和田庆再次对视一眼,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龙将军的马儿叫什么名字啊?」安若晨忽然问。
「如风。」田庆答。
安若晨一脑袋靠在战鼓身上,早知道她家战鼓叫「如云」就好了。
夜里,龙大正待练拳,卢正跑来说,安管事在侧院校场等他,有重要事情相报。
龙大去了。校场四周点了许多火把灯笼,亮如白昼。谢刚、蒋鬆都在,安若晨牵着战鼓站在那,看到龙大,顿时表现出紧张。蒋鬆小声道︰「莫僵着,上马的时候借用腰力。」
谢刚在一旁嫌弃︰「没教导过骑术的莫发表见解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