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则显得颇为难,他犹豫了好一会,这才道︰「实不相瞒,我觉得安姑娘所言甚是,是这个道理。若由我来决定,我是希望姑娘能帮我缓解内子心中之痛。但内子一向看重容貌仪态。她昨日一病,有时胡言乱语,有时扯头髮撕衣裳,整个人仪容不整,憔悴失态。若我自行同意姑娘见她,到时她对姑娘不客气,或是怪我不体贴尊重,我心亦难安。稍晚待我忙碌完,我会回府陪伴她。若她情况好转,有心情待客,我派人去请姑娘,如何?」
这番话滴水漏,有礼客气,安若晨自然说不得「不」字,只能告辞离开。
安若晨走出招福酒楼大门,绕着酒楼慢吞吞走了两圈,心里很是不甘愿。只是认真对着酒楼看了又看,想了又想,一无所获,想不出好办法,只得回紫云楼找龙大再商议讨教。
招福酒楼宾客往来,安若晨离开时与一蓝衫男子擦肩而过。那男子容貌与神情均无特别之处,安若晨对他完全没有留意,幷不知道自己曾听过他的声音,见过他的背影。
安若晨的毫无反应让蓝衫男子微笑,他走进酒楼,对迎上来的刘则有礼地道︰「刘老闆,我订的福如海雅间。」
「闵公子。」刘则殷勤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幷招手唤来一位小二︰「领闵公子去福如海。」
小二扬声应着︰「好咧,福如海,公子这边请。」
蓝灰外衫男客进了福如海雅间,也不等小二报菜单,熟门熟路的点了三道菜,小二倒好茶水,应了菜单,便下去了。不一会,刘则推门进来,领着一位小二给上菜。小二上完了菜下去了,刘则却是未走,问道︰「闵公子看看菜可合口味?」
那闵公子用筷子拨了拨菜,压低声音道︰「怎地招惹上了安若晨?」
刘则轻声回道︰「她故意找事,我会应付好的。」
闵公子扫他一眼︰「如何应付?」
「一切按先生吩咐的,只当无事,她寻个没趣,找不到什么綫索把柄,久了自然就注意别处去了。」
「是吗?」闵公子夹了一口菜吃,又问︰「你家闺女丢了?」
刘则僵了一僵,若无其事答︰「是。正找着呢。」
「丢得不太寻常啊。」
刘则抿了抿嘴,他知道闵公子消息灵通,衙门那处也有人,自然不敢说瞎话隐瞒,于是道︰「公子是为这事来的?公子放心,我会处置好的。昨日我外出应酬了,内子一时慌乱才会报官,我已安排好了,不会闹大的。」
「都闹到太守那儿去了,把安若晨也招了来,还嫌不够大?」闵公子道︰「你女儿一日不找回,一日不能结案,后患无穷。」他重重放下筷子,瞪着刘则︰「究竟发生了何事?」
「确是女儿丢了,已派人去找。会处置好的。」
「你可是瞒着我招惹了什么事?」
刘则恭敬应道︰「公子明察,事情轻重我心里有数。公子交代的事,我哪件不是办得妥妥贴贴的?」
「你那娘子呢,可也是老实安分,不惹麻烦?」
「她自然也是。」
刘则答得肯定,闵公子却不满意。「安若晨已经盯上了你们,龙腾那边嘱咐了要再去丰安县查你娘子和品香楼,当然还有你。这叫不惹麻烦?平白无故,你女儿怎会莫名失踪?自己家里睡得好好的,还能与那安若芳一般凭空不见了?你娘子厉害,居然跑去报官,想做第二个安若晨吗?」
刘则一僵,还真是没想到龙大会想到要去翻查旧账。「公子息怒。这里头定是安若晨的手段。那日在街上,她便诱拐了茵儿,又装成好人模样送了回来套近乎。事情究竟如何,我会查清的。再说了,品香楼那头与我们的事完全无关,他们再去十趟也无用。」
「安若晨的手段?你打算如何查?」闵公子冷哼。
「我就是一普通平民百姓,普通百姓丢了女儿如何去查的,我便如何查。既是已报了官,自然由官老爷为民做主。至于安若晨,与我刘家幷无关联。我夫人喜静,女儿失踪后又积郁成疾,不见外客了。若是真有绑匪用我女儿提什么条件要求,我也不会屈从的。」
换言之,他们会如寻常百姓一般生活,别人抓不到把柄。他们也不招惹安若晨,不给她查探线索的机会。女儿不会成为要挟他的筹码,他宁可牺牲掉孩子也会顾全大局。
闵公子不说话。
刘则也不再说话,静静立在一旁等着。
过了一会,闵公子问︰「可有安若芳的消息?」
「没有。这城里城外,均未听到有相似小姑娘的綫索。怕还真是遇难死了,只是尸首还未被找到。」
这时候门外有小二的叫声︰「上菜了。」随着话音,一位小二推门进来,托盘里捧着菜。
刘则对闵公子道︰「那好,那再给公子烫壶花雕。」说完转向小二︰「公子再要壶花雕,快些。」
「好咧。」小二放下菜盘子。
闵公子道︰「好,就这些就够了。」
刘则应了声,与小二一道退了出去。
安若晨回到紫云楼里捧着刘茵失踪案的案录卷宗使劲看,没看出什么新花样来。她懊恼又沮丧,强烈自责自己做了错误的决定。想找龙大认错,将军不在。想向谢刚请教,谢刚已外出。
安若晨等到了入夜,实在坐不住,拿了短剑到校场一通练。
自己乱舞了好一阵,心情幷没有变好。她坐在校场边上,看着不远处的靶人,在月光下形隻影单,显得有些寂寥,想起来当初在将军面前出了大糗,抱着那靶人眼泪鼻涕横飞的,忍不住嘆了口气︰「猪狗牛羊鶏鸭鹅。」真希望将军大人失忆将那段全忘了才好。
「饿了?」有个声音突然从背后冒了出来。
安若晨惊喜转头,却发现原来不是龙大。
宗泽清过来,往她身边一坐︰「不是才用过饭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