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绣衣卫那三年的岁月,如今想来,真是温柔静好到恍如隔世。
这些年她在边关,先是打仗,战事一定便忙着阵亡及伤残士兵的抚恤善后,加之有些烂帐旧事她自己也不愿回首,便从不刻意打听京中故人们的境况。
可当年京中那件事传得举国皆知、沸沸扬扬,任她捂住耳朵,却还是不免多少知道些。
有唏嘘,有慨叹,却也有无力,但她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她甚至不知自己该不该去见一见当年的故旧同僚。
她不知,若是见了,该说些什么,才是对的。
心中正感慨着,迎面有几人身着沈蔚熟悉的光禄羽林武官袍正行过来。那群人中有一张让沈蔚既亲切,又恍惚有些陌生的脸。
光禄羽林左将,孟无忧。
当年沈蔚离京时,孟无忧不过虚岁二十一,算一算,如今他也二十七八,眉目间已褪去当年轻狂浮躁,隐隐有不同气势了。
虽两人当初勉强算得共事近三年,可沈蔚猜,今日他大概并不能一眼认出自己来。
当他行过沈蔚与卢久身旁时,果然停下脚步,诧异蹙眉看向沈蔚。
沈蔚收起怔忪的心神,眉眼带笑,大大方方回视他。
良久后,孟无忧疑惑低喃,似是自语:“我们,是不是见过?”
卢久实在忍不住白眼翻上天。就说帝京这当官的,怎的连搭讪都这般老套?况且……连沈蔚都搭讪?瞎啊?
瞧着这人长得不错,对沈蔚这嗜好美色的家伙来说,简直是送上门的待宰羔羊。
出乎卢久的意料,沈蔚却没吱声,隻一径望着对方笑。
孟无忧又道:“你,很像一个人。”他是当真觉着这人有些眼熟。
“我不像一个人,难道要像条狗?”沈蔚笑得开始抖。
孟无忧怔住。
这句话让他想起多年前范阳春猎结束后,庆功的那一日,他作为春猎失败者灰溜溜打道回京,却在黄昏的街头遇见那对璧人。
彼时,那个因伤恹恹的姑娘也是这样回嘴。
而她身旁那个明显在护着她的男子冷冷一抬眼,道,还不走,等我给你发勋章?
孟无忧自嘲又感慨地笑着摇摇头,满是敬意地对沈蔚与卢久执了礼后,便向兵部尚书府门行去了。
沈蔚扭头瞧瞧他离去的背影,面上感慨的笑容与他一模一样。
她明白他想起谁了。
她明白,他的意思不是她长得像“那个人”,而是她方才说的那句话,从前,“那个人”也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