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还需两日才能粗略整理出来。”
“明日大理寺开审一品大员,云锦的《州录》可能要用到。”叶长谦垂眸思索,“你先回去整理,与明日开审有关的情报,天黑前能整理多少就整理多少。”
现在离日落只有五个多时辰,王远道下意识皱起另外眉,情报不是长在地上的庄稼,是稻子是麦一眼就能认出来。
要是想整理出和明日涉案大员的相关部分,需要把那浩瀚如烟的册子通读一遍,一一记录下来,才能将其中看看似毫无关系但是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事件串联起来。
每个细微的事件都可能是重要情报,所以最不能着急。
他刚想争辩几句,便被大掌柜一记眼刀製止了。
王远道立刻收声不再争辩:“是,我这就去。”
每到闭楼的日子,整个问天阁从上至下,无论是下人还是长工,无论是女眷还是学徒,所有人都会汇集到前院,晒书修书补录造册……忙成一团。
内院就像是被无意的清了场,除了相关人等,连人影都很难见到。
王远道将负责整理《州录》的人从院外找了回来,路过池塘时,一眼就看见了蹲在池塘边用手扒拉泥土的姑娘。
她穿着件绿色长裙,盘的前些年时兴的百合髻,头无珠翠,身无寸金,只有手腕上一隻素银镯子随着她的挖花柱动作,微微摇晃着。
要不是她衣料还算上乘,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府里哪个丫鬟在偷懒。
绿衣姑娘沉浸在自己的挖土大业中,她的动作十分熟练,毫发无伤的拔出菊花,连根带泥放入了枯草扎成的套子中,然后一圈圈扎牢实。
王远道看着对方眼生,问身边的年轻人道:“这是谁的人?”
青年犹豫了一下,回答:“听说二掌柜前两日从江南找了位八面玲珑的姑娘,可能就是这位。”
这位姑娘若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配上她姣好却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容貌,是探子的绝佳人选。
王远道感慨完前辈眼光的毒辣,不再细问,领着自己的人匆匆往回赶。
往年各州的年报,最少的也有几大箱子,因为沉船的缘故,这一次云锦补上来的情报格外的杂乱。
各州的行事风格不同,侧重不同,所探得整理的消息也不同,加上地域限制,情报的主次很难辨别。
云锦两个武官不起眼的对话,很可能串联起霖州的某个派系的晚宴,继而推测出一场兵变……所以各州通常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交于京都整理成《州录》。
其繁杂细碎,可见一斑。
王远道这一忙,就忘记了时间,一直到了午后肚子闹了空城计,他才回过神来,屋子里五六个人跟着他一起饿着。
整理出能用的情报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这离天黑还有三四个时辰,吃个饭也不耽误什么,王远道想到这,起身往外走去:“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几个整理情报的下属也纷纷站起来。
“二掌柜,怎么能劳烦您,还是我去了。”
“我跟后厨熟,还是我去。”
……
王远道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疼的厉害,压住火气:“都坐回去,干你们的活!”
一群老少爷们瞬间安静。
王远道走出书房,深吸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觉得几乎死透的魂似乎活了过来,于是吊着一口气,拖着步子往厨房走。
到了厨房前,王远道揉了揉自己脸,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一推开厨房门就道:
“哑娘,给我弄点吃的,七人份,不拘哪样,什么快就吃什么……”
回应他的一道清丽的女声:“笼上蒸着馒头包子,案上有切好的卤肉,给你溜个小青菜,再配点咸萝卜,你们凑合着吃一顿?”
“成,谢谢哑……”
王远道说到这,突然愣住了。
哑娘是个哑巴,他入问天阁十余年,没有听过哑娘说过一句话。
那刚刚说话的是谁?
他顺着声音往角落里看去,一个绿衣姑娘正坐在灶前,手拿着火钳从灶膛里扒拉出一隻烧的焦香的红薯。
她十分熟练的抄起旁边的油纸,将烤好的红薯包了起来,边剥焦黑的红薯皮边说:“那你先坐会儿,等我吃完这个红薯再给你做。”
王远道认出了这个在池塘边挖菊花的姑娘,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你是谁?”
某人语气诚恳:“大哥,自己人。”
自己人?
王远道眼底的怀疑越来越重,眯起眼睛——
“π是多少,取小数点后六位数。”
余初被这个接头暗号逗乐了,捧着个烤红薯,笑也不是,吃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