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来的太过突然, 坐在肩舆上的乔三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他被护在队伍后面, 并没有听见上前去的侍卫和对方说了什么, 只看见对面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
乔三抓着摇晃的椅子,有气无力的喊着:“退,快退!”
可哪里还来得及。
纸钱漫天飞舞中,汹涌的人流朝着这边挤了过来。
如同雨季洪流决堤, 打头的两个侍卫,瞬间就被衝垮, 几个宫女踉跄的往后退, 跑的跑, 摔的摔, 就连抬肩舆的苦力, 也被被挤倒了两个。
只听“轰”的一声, 整副肩舆摔落在了地上。
乔三被摔得七荤八素,扶着椅子扶手坐正后, 对上的就是众人愤怒的眼神,
他心咯噔一下,莫不是他假冒国师被发现了?
不行, 他不能呆在这。
假冒国师, 被发现是会被剥皮的!
乔三腿脚发软的从肩舆里爬了出来,想走到右手边的小巷子里先避上一避, 只是今日的他不比往日。
现在他头疼欲裂,腿脚发软,踉跄刚刚爬出来, 站都没有站稳,便被人给撞倒了。
有人认出“国师”,尖叫着想要停下脚步。
“啊——”
“停下——停下——”
但是后续的人源源不断的挤了上来,推着他们不由自主的上前,一脚踩在了地上之人。
惊呼声、尖叫声、哭声……一时混乱做一团。
直到府衙带人过来,马蹄声整天,所有长刀出鞘,这才算是维持住了秩序。
京都府尹赵启良坐在马背之上,眼底露出了淡笑,脸上却是一副急火攻心的样子:“快,快去救国师大人!”
等衙役找了一圈,终于在肩舆一侧,找到了满身血迹,一身污泞的“国师”。
他双眼紧闭,手臂垂着诡异的角度,脸上青紫一片,口鼻还在不断的往外冒血。
衙役一脸不可置信,他颤抖着伸出手在国师的鼻下,感受到呼吸后,下意识松了口气,然后双眼赤红。
他家里两个弟弟妹妹当年得了瘟疫,奄奄一息之际,是国师带着大夫赶在活埋之前,将他们救了。
还记得那年,他白衣如雪,却丝毫不怕污浊,将弟弟从泥地里抱了起来,轻声安抚着。
年轻的衙役半低着头,全身愤怒而战栗着,他哽咽道:“国师大人,我带你回去。”
他将“国师”背起,所有人都自发的让开一条道,所到之处,一群暴徒却齐刷刷的跪了一地。
衙役看了看着他们不可置信,看着他们全身颤抖,看着他们痛哭流涕。
内心却是冰冷一片。
他将背上放在一旁人家里借来的椅子中,等待大夫前来诊治,转过身对着府尹一拱手:“大人,这些暴民如何处理?”
“抓!”
“是!”
衙役刀刃出鞘,刚踏出半步,便感觉到有人拽着自己的衣摆,他回过头对上了“国师”睁开的眼睛。
就看见“国师”大人视线落在了对面有人抱着的牌位上,沉默了几秒钟后,用尽全身力气说了四个个字。
“放了……他们。”
……
四月二十七日,国师与宋家出殡队伍相遇,因谁让道产生衝突,死三人,重伤十二人。
国师奄奄一息之际,却依旧念着为他人求情。
四月二十八日,国师大人伤情恶化,高烧不退,时而昏沉时而清醒。
四月二十九日,京都有名的大夫皆被请入宫,婉言国师伤及肺腑,寿元不会超过一个月。
四月三十一日,国师发布“罪己告”,百姓哀泣。
罪己告一张贴在公告栏上,半个时辰不到,就出在了三人所住的宅子里。
“余自继承师尊衣钵以来,上不能分君上之忧,下不能解民之困苦,有负师尊之遗愿,陛下之相托也。”
“……疫病水旱之灾,匪患战事之祸,众生多艰,故因竭诚……”
“……余不但没有成倍安抚之,还耽溺于四处纵乐,酿成大错,林家三口皆因我而死……”
……
“余自知寿元将近,七日后祭天台前,定自焚以谢罪,传国师之位于苏昱。”
长五百字的罪己告,一百字是格式礼貌,三百字是自黑,剩下的一百字才是重点。
概括起来四个字。
自焚,传位。
“不仅名正言顺的除掉了“国师”,还把国师之位换成了自己人。”
余初坐在窗臺上,一手拨弄着花草,听谭宪念完罪己告,啧啧称奇:“尤其是这‘罪己告’,所有黑锅让叶同志背完了,下一任就可以不受任何影响。”
书桌前,叶长谦将罪己诏折起来,压在了书桌上,接着余初的思路:“而七日后自焚,不仅使新帝摆脱了干係,使其以后免于流言,而且替下一任造了势。”
刺杀国师或者让国师悄无声息“病逝”,太容易惹民众猜忌,也容易让叛党利用。
谭宪神色比起前两日轻鬆了不少:“算算帐,对方这一招接一招的连环套触底后,也该轮到我们了……余初,你去哪?”
原来是余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窗臺上一跃而下,拍了拍手上的灰朝,朝着门外走去。
余初脚步未停:“我回去睡觉,现在中午十二点半,午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