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中饭,余初一个人慢悠悠的晃荡到指挥部前。
她在花坛边,找了棵有树荫的地方坐下,也不管路人投来的什么眼神,她自顾自的靠在树干上,半眯着眼睛,一幅快要睡着的样子。
从日中一直等到日落,余初才等到了肃美人推门出来。
即使隔着几百米,余初也能看见到肃美人今天的心情,看起来有些沉重。他半垂着头,手捏着檔案袋,像是捏着仇人一样,将纸袋捏的不成样子。
余初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往前走了几步,刚好堵住了肃美人的路。
她伸出右手,如同招财猫一样上下摆了摆:“好巧,肃美人”
封肃抬起头,看着余初如同看着地主家的傻闺女。
水壶咕噜噜的冒着热气后,在刺耳的蜂鸣声后,咔哒一声,自动断电了。
余初提起烧开的热水,冲泡在茶壶之中,茶叶在水柱卷起的水流中,上下起伏。
壶中水慢慢的被红茶晕染,金黄中透着鲜亮的红色。
她提着茶壶,走到沙发前,先替肃美人倒了一杯红茶。
封肃坐在沙发上,单手敲击着桌面:“余初,王凝你还记得吧?”
余初点头:“记得。”
王凝,京都驻点的主治医生,二十六岁那年,用投河的手段金蝉脱壳,来了个死遁,顺利攀上了前任的太子——现任的帝王。
被国师发现后,没有束手待毙,而是选择先发制人,偷天换日小红药,将各大驻点一窝端了。
要不是新帝的封建迷信,要不是余初冒死深入,古代区驻点百年积累,估计要在王凝手中,全军覆没。
“她在一周前,被押回来了,密审过后,牵扯出不少人来。”封肃揉了揉太阳穴,“当时的死遁,后来的小红药,都有人在暗中进行协助。”
死遁有人协助,余初还能理解。
如果封肃现在出了什么事情要死遁的话,她肯定是事前负责放风,事后负责填坑的那个。
但是小红药这个……
封肃笑的有些疲惫:“你是不是有些不能理解?”
余初想了想:“我记得,咱们驻地的工作人员,在面对古代区的态度时,也分为几大派系。有宣导积极引导的,有偏向各自安好的,更激进一点的则想着暴力推翻封建主义的,而另外一个极端,则是觉得现代区应该全体撤出,任由古代区自己自生自灭……”
所以驻地每年的笔上论战都十分激烈。
“你猜到了。”封肃也没隐瞒,“那些人觉得只要古代区的工作人员全军覆没,那么驻地就有可能彻底撤出古代区,从而还古代区‘一片净土’。”
那么每年战乱、灾祸、疾病、饥饿、社会动盪……古代区的死亡率,又会回到一百年前那么恐怖的数字上。
余初抓住重点:“他们?”
“他们。”封肃脸色严肃,“或许是一个两个,或许是十个八个……所以,在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一切人事变动都停了下来,不仅是你,今年无论是退休的还是退役的,悉数被驳回了,最早也要等明年再说了。”
绕了一圈,终于说到正题了。
“这是你被驳回来的退休申请。”封肃将手中的檔案袋递给余初,“介于你情况特殊,上面虽然不好破例让你一个人退休,但是可以给你放个长假,假期由直属上司定,两三个月不嫌少,一年半年不嫌多。”
作为直属上司的封肃表示:
休个一年,明年刚好无缝回来办理退休手续。
余初自然明白这是肃美人争取过来的,抬头再看他的时候,挤出点感激的泪光来,说的话却是:“肃美人,我最快什么时候能走?”
封肃一手指戳到余初的额头上,笑駡:“你个白眼狼。”
这次休假,约等于半退休,也约等于搬家。
不过驻地有专门的员工快递对接点,会通过管道先运到附近的城市,然后转给正常的物流公司,通过正常物流,送到员工想要寄的地方。
余初收拾东西收拾的十分欢快,能打包寄走的打包寄走,能送人的送人,剩下的除了随身带走的,其他的东西留在屋子里,准备明年过来办完手续后,再近些处理。
散伙饭是界市闭市当天去食堂吃的。
——肃美人肃土豪付钱。
她全程一幅嘻嘻哈哈乐呵呵的样子,让有些内疚的封肃,也连带着心情好了不少。
只是送行那天,封肃明明应该开心的,他却无端生出一股酸涩来。
周寅站在旁边,下意识调侃了句:“大闺女走了,舍不得吧?”
说完自己反应过来在跟谁说话,瞬间冷汗直流,后背汗毛都战栗了起来。
却没料到封肃既没有发火,也没有反驳他的话。
他立在原地,目送了大巴驶出了驻地大门外后,什么话都没有说,转身离去。
“走吧。”
周寅几步跟了上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来了。”
寒冬腊月,大巴上开着暖气。
车上除了司机之外,只有两个乘客,一个是余初自己,另外一个她在上车时只来得及打量一眼,凭身高和肩宽判断,可能是个青年男子。
大概是身体不好,穿着件黑色羽绒服,宽大的帽子几乎盖住了他的眼睛,加上脸上的黑色口罩,几乎严严实实的将自己五官和脸都遮住了。
他坐在后座之上,半低着头,像是在闭目养神,又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