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怎么能忘了那个时候,他怎么能忘了那时的陈潇。即使之后陈潇再也没在十二月五日烧过纸,但她怎会如陈冠所想,将灭族之恨放下呢。
兄长?他多久没听见陈潇如此唤他了,这个属于家族的词汇。他们相依为命后,陈潇只会更加亲昵地唤他哥哥。
陈潇是嫡长女,陈冠是爹爹当上家主之前与丫头诞下的子嗣,本就不受陈家待见。陈家被诬陷,满门抄斩时,早与家主和离的夫人花了全部银两偷偷带走两兄妹,数月后便被人揭发,是一名路过的女侠救下他们,而夫人也惨死在牢狱中。
他要快点赶去幽都,陈冠猛地站起身,脑后被撞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全扭曲在一块了。他一手捂住后脑勺,一手扶紧抓岩石上的苔藓,让发麻的腿一步一步向前挪。他忘了使用内功保护自身,疏通血脉。
“哥哥,陈家对你说不上好,这点养育之恩并不值得你雪恨。”陈潇只在那晚吐露了真心,“但我不一样,若是爹犯了错也罢,但娘亲又有何错?那些被无辜牵连的人们又犯了何种死罪?”
“陈潇,即使真是那样,我们又能做什么?”陈冠急急地劝道,“之前来往的那些家族说不定都在这件事上掺和了一脚,我们回去只能是送死!!”
“别说了。”陈潇转身低头,注视着脚下的黑灰余烬,“潇儿明白,我们捡了这一条命都已是万幸。”
“……”
陈冠解开骡子的绳结,往露出一点朝霞的天边走去。算一算从五铜山出来的日子,今天怕正是腊月五日。
翻过这座山头,就能看到之前与白施一道走过的西城门了,只是山体东面陡峭,这只陪了他两个月的老骡子怕是要放手让它离开了。
“老黑,这一路辛苦你了。”陈冠抚摸着老骡子的黑长脸,还有些依依不舍,“要照顾好自个啊,别再傻傻地被人牵了去。”
陈冠将缰绳松开,将老骡子赶去一边,又从包裹里拿出一圈绳子接上。他在涯边寻了棵松树绑好绳子,一头系在腰间,束好手脚腕处的衣口,才小心翼翼爬下山崖。
陈冠在赶路时积攒了些气力,但并不够让他从高处落下时获得缓冲,只会被拍成扁人。所以他只能用简单的工具攀涯,不过攀爬途中过于凶险,陈冠也没法分心想别的事情了。
等终于爬到山崖下,陈冠一脚踩进泥坑,整个人都脏兮兮的粘满了泥。他本就是为了早些到幽都才选择山路的,便不再收拾自己的外观,只希望剩下这点银子足够收买守城将士。
几日前他收到了逍遥派大侠的信鸽,也不知这鸽子怎么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他的。
信里说明了大侠这一个月看护陈潇的情况,幽都现在政党之间有些紧张,要是陈潇卷进去就麻烦了。
陈冠依最坏的情况打算,陈潇老早把他支开,恐怕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一个盐商收养的养子,能做到什么程度?会为谁所用?
过了城关以后,陈冠依着直觉前往叶家。正值腊月,街上人来人往,陈冠一身淤泥,倒也没处着人挤人的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