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柳长春道,“去罢。”
扶桑转身要走,忽又回过身来,将药箱放在地上,双手抱住柳长春的腰,脸埋在他怀里,有些难为情地呢喃细语:“爹,谢谢你今天陪着我。去见信王的时候,一想到你就在不远处等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在宫里沉浮了这么多年,看尽了世间百态众生百相,柳长春早已炼就一副铁石心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形于色,然而此刻却禁不住微微动容,单手揽住扶桑的肩背,低声道:“不用怕,爹娘会永远保护你。”
扶桑“嗯”了一声,猫似的在柳长春肩窝里蹭了蹭,便恋恋不舍地脱离了他的怀抱——毕竟光天化日,此处又人来人往,搂搂抱抱不成体统。
前两天刚抱过娘,今天又抱了爹,扶桑心间洋溢着幸福的暖流。他太喜欢抱抱了,怪不得人们高兴的时候要抱在一起,难过的时候也要抱在一起,一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扶桑提上药箱,带着笑容往太医院的方向去了。
柳长春站在原地目送他,良久才举步离开。
在去仁寿宫之前,柳长春先回了趟引香院,在书房中打开了那个锦盒。
澹台训知送给扶桑的“谢礼”,是一枝金光灿烂的假花,花、叶、茎皆是纯金所制,枝头上两朵扶桑花相依相偎。
花开并蒂,男女合欢。
澹台训知的心思,昭然若揭。
柳长春将这支价值不菲的金花放回锦盒里,抬头看着窗外摇摇曳曳的树影,心神不定,面沉似水。
男子喜好女子,是金玉良缘、天经地义;男子喜好男子,是断袖之癖、龙阳之好;男子喜好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又算什么呢?
一般皇子长到十二三岁,便知晓什么是男女之慾了,此时若不严加管束,使得皇子过早尝到欢愛滋味,不仅于身躰有害,更会影响学业。
为了防微杜渐,有的妃嫔会将皇子身边的宫女全撤走,只留下太监贴身伺候。可人之大慾,易疏难堵,太监照样能成为皇子泄慾的工具。
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一经发现,必定是要严惩的。柳长春年轻时曾亲眼见过,一个和皇子有染的太监被处以十大酷刑之一的烹刑,活活烹煮而死,受刑者的惨状让柳长春接连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
不止如此,还有些黑心肝的太监,打着收徒弟的幌子,实则是把小太监当作娈童玩弄。没人为那些孤苦无依的小太监主持公道,他们只能逆来顺受,忍受不了自寻死路的也大有人在。
正因见多了这些龌龊人和腌臜事,柳长春才会觉得出淤泥而不染的扶桑尤为可贵,不希望他受到一点玷污和伤害。
不管澹台训知对扶桑究竟意欲何为,柳长春都不可能让他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