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之间,马车已经进入了浏阳县内城。喧闹的人声响起,终于让这位浏阳知县的心热切起来。这里比不上京城,也比不上家乡的丹阳县,但这里以后归他管。
“我会让这里一切都好起来。”江耘在心中默念道。
得到通报,即将卸任的李知县早早的等在衙门口,看到江耘一行的到来。原本焦急的脸上霎那间绽开笑容,拉着身边的一位师爷说道:“终于来了,可赶上年关了。”
江耘下了车,施礼道:“下官来迟,让李知县久等了。”
李知县笑道:“不迟,不迟,能赶上回家过年便不迟。张师爷,你可与江大人的师爷办理交接。江大人,里面请。”
李知县口中的张师爷却是他身边那位,约摸三十多岁年纪,从面相上看颇为和善,并无印象中精干,老练的师爷模样。
小张师爷知道主人卸任心切,便与张顺德打了个招呼,与他前去办理交接。江耘则与李知县进了县衙。这县衙也与这位李知县一般上了岁数,稍显破败和凌乱。
那李知县即将解甲,迎来送往的心态早已淡去,并无多少客套之意,直接开门见山道:“江大人,敝县之情形,杨知府想必已经介绍的差不多了吧。本官年老多病,早就想归隐乡间,颐养天年。今日。总算可以得偿心愿了。”
江耘客气道:“李大人老骥伏枥,为浏阳县的百姓不辞劳苦,其志可嘉。”
李知县摇头道:“治下无方,浏阳县这几年不好亦不坏,倒是个养人的地方。江大人年青有为,又是朝廷的红人,下官亦为浏阳百姓感到欣慰。”
江耘客气着笑道:“李大人谬赞。下官初来乍到,又是新手,李大人可有教诲?”
李知县抿了一口茶,缓缓道:“这为官之道可大可小,这大处上么。江大人是京城来的人,下官不感言教,从小处讲,鄙县倒有三句忠言相送。”
江耘不知其深浅,不敢托大,收起心神,正色道:“大人请讲,江耘恭听。”
李知县被江耘勾起兴致,呵呵笑道:“敝人即将回乡养老,恕我恬为人师,这第一句便是,上恭。”
“上贡?”
“非也,恭敬之恭。以知县而言,上即是知府,在这潭州,便是杨大人。也就是说,对杨大人要恭敬,颁行的政命必须执行,交代的差事要办好,上缴的漕运要一文不少。杨大人的口碑那是不用多说的。”
江耘点头赞同道:“此言不差。”
“这第二句便是,中顺。”李知县接着说道“潭州五县之知县,均为同级,相处要和睦顺同,有些事要商量着办,不然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矛盾。每个县都有每个县的难处,少不得互相帮扶。所谓福祸与共,虽不恰当但却是这个意思。以我之见,开春之新法,少不了要商量一番,才可共进退。”
江耘心中暗笑,脸上却未表露半分,继续道:“李大人,江耘谨记,请问第三句话是?”
“下驭。”李知县的声调高了半分,脊背也挺直了不少。从上至下,总算让他挺直了腰杆。“一县之事,总不能亲力亲为,所治之事,犹以钱粮、断讼为重,俱可分文武。这断讼之事,文有师爷,武有捕快。浏阳地面,向来太平,无需太过劳心。钱粮之重,文亦有师爷,武有胥吏。能收上来,能运出去,便万事无忧。县里的富户,财东,缙绅,也需时时敲打。”
不能不说,这位李知县总结得极好,剖析得清清楚楚,算是当官当出经验来。
江耘道谢道:“李大人金玉良言,江耘受教。”
李知县哈哈大笑,说道:“江大人客气了。下官在这里三年。那些人都调教的不错,你明日可集合起来看看,用不用还是由江大人定。对了,钱粮漕运的耗费是一成五,县里一成,州上半成。听说西北几路州县有收两成半的。我等下属早就向杨大人提过,怎奈杨大人惜名,硬是不肯呐。这日子过得拮据。”
江耘听得明白,在心中默算:“一成五,也就是说如果收了1oooo贯的赋税钱粮,那么,这里大约9oo两是自己的,4oo多两是杨大人的。”
李知县察言观色,默契地笑道:“除去差人、师爷的钱,迎来送往的费用,足够温饱。呵呵。江大人也是官场中人,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多说了,喝茶,喝茶。”
张顺德跟在小张师爷身后走进了大厅,与江耘目光相接,微微地摇了摇头。小张师爷走到李知县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李知县点了点头,却并不说话。
张顺德说道:“江大人,交接事宜已大致办妥,除了常平仓的存粮数有出入外,其他无碍。”
江耘凝声道:“差多少。”
张顺德抬头看了一眼李知县,说道:“帐数12oo石,实存3oo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