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熙沉默了片刻,淡淡笑道:“师父是个可怜又可怕的人。”
少年本就生得美,姿容精緻,此时因生病而苍白虚弱,这一笑虽云淡风轻,却似乎能瞬间勾起世间最冷硬无情之人的怜悯之心。
子曦盯着他唇边的那点清淡弧度,淡淡道:“你恨他吗?”
独孤熙一震,眼神浮现怔然:“陛下何出此言?”
“你身体里有数种蛊虫,难道不是他的杰作?”子曦平静地看着他,眼底彷佛有着能看透人心的敏锐,“独孤熙,你才十六岁,遭这样的罪是图什么呢?权力,富贵,荣华?坐拥天下的雄心抱负?”
独孤熙身体一颤,脸色剎那间惨白如雪,不敢置信地盯着子曦:“陛下……如何会知道?臣以为……臣以为,陵国无人能识蛊。”
“朕也会点医术。”子曦道,“太医诊不出来,朕却能诊出来。”
所以她已经明白,为什么汤药对他的风寒不起作用。
他身体里的蛊正在吸食ii精血,他现在虚弱得风一吹都能跑,任何药物进了腹部,也会被那些蛊虫吞噬得分毫不剩,又怎么达到治病的效果?
独孤熙无力地倚着床头,“所以,那晚陛下给我种下的其实也是蛊?”
“不是。”子曦摇头,“蛊虫进了身体,需要种蛊之人亲自催动才能引出来。当然,朕给你种下的虽然不是一般的蛊虫,但是也只有朕能给你引出来。”
说完,子曦淡淡道:“如果朕早知道你身体里还有其他的蛊,或许就不会给你种下这个虫子。”
“没关係的。”独孤熙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反正臣身体的蛊已经够多,也不在乎是不是多了一条虫子。”
话音落下,两人俱都沉默。
独孤熙倚着床头安静了一阵,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须臾,淡淡开口:“臣不知道自己恨不恨他,可能不恨,也不敢恨。他的手里攥着我的命,他能轻易就让我生不如死,还有我的娘亲……”
眼睑微垂,少年笑得惨然:“我的娘亲对他死心塌地,我又如何恨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