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子阳云傲从包袱中拿出一套夜行衣换上,腰缠软剑,头蒙面巾,便一枝箭似的从窗口窜出。

正无月多云之夜,子阳云傲一身黑衣彷佛与夜色融成一体,矫健的身躯在寺庙的房舍顶疾走,足尖触瓦即起,直如白雁於水上飞掠,不闻半点声响。

一直奔至佛塔,塔门前守着八名武僧,但防守得并不严密,神色都见从容。

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子阳云傲无声无息地潜到他们身边。

「好像有什麽……」其中一名武僧察觉有异,回头看去,子阳云傲迅地举起手刀向他的脖子砍去。

旁边一名武僧察觉,但子阳云傲回身一踢,重重踢中他的头颅。

两僧都来不及发出呼叫,便倒了下去。

其他武僧正要呼叫,子阳云傲亮出软剑,指着地上一名武僧的喉头。

武僧们投鼠忌器,叫喊的声音登时哽在喉头。

子阳云傲心思机敏,乘他们不知所措之际,身如疾电飞射,迅雷不及掩耳间便把余下的武僧制住,最麻烦的反而是要把这些动弹不得的武僧拉到草丛堆中,密密掩藏,以免被人发现。

把武僧们处置好後,子阳云傲从佛塔的大门进入。

佛塔内每一层只开了一扇连人头也穿不过的小窗,藉着微弱星光,子阳云傲以无声的脚步踏阶而上。

一直到

马车一直驾到洛阳城以北的荒郊之地,穿越连绵树林,就看见一所庄院屹立在绝崖之前,庄院白墙红瓦,占地甚广。

马车在庄门前停下来,子阳云傲正要掏钱给车夫,才记得自己换上了夜行衣,身上随软剑与广陵散外根本甚麽财物也没带上。

他想了想,便对车夫指一指庄门。

「麻烦车夫大哥帮我上去叩门,就说子阳云傲来了,叫他们主人出来,车资我一会儿自会双倍奉上。」

车夫一听见,一双眼登时发亮,正要走到庄前,提起狮口下的铜环,重重地叩了三下。

庄里的人前来开门,却不是寻常守门的佝偻老人,而是两名慓悍大汉。

他们听见子阳云傲的名字,皱着眉头说一句。「不识!我家主人不在!」便要重重地把门搁上。

子阳云傲耳目灵敏,远远坐在马车中听到他们的话,发出冷笑。

「识与不识你们还是先进去问清楚吧。否则,只怕你们担当不起。」他说话时声音虽轻,却故意以内力远传,就彷佛在两名大汉耳边细语一样。

两名大汉互看一眼,迟疑之际,一把讨好的笑语声已经从後响起。

「哈哈!我还道是那一位贵客到访,原来是子阳小侯爷」

一身富泰的贾老实边笑,边从庄院内走出来。

「小侯爷,你好!贾老实不知道你大驾光临迎接来迟!真是该死真是该死!」

子阳云傲不冷不热地应上一句。

「要劳驾堂堂十八分檀的贾坛主出来接我。是我该死才对。」

当日由厉天邪口中知道贾老实就是天魔教第十八分坛的坛主时,他实在吃了一惊,怎麽也想不到这个他以为只懂得诃谀奉承,见风转舵的奸商竟有如此本领。

「小侯爷言重了!区区一个小坛主怎比得上小侯爷尊贵?」,贾老实也不怕手下笑话,登时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又是弯身又是鞠躬。

「别在我面前作戏了!你的表情,像你的名字一样,假得要命!」子阳云傲受不了地蹙眉,摆摆手。「进去!叫你家教主出来接我。」

「吓?」贾老实吓了一跳,现要推托,却听子阳云傲冷冷地吐出一句。

「告诉他,他不出来接我,我不进去,以後也不用见面了!」

贾老实想了半晌,咬一咬牙点下头去。

「是的!小侯爷,我立刻进去对教主说。」

跟着他出来的一众手下都吓一大跳,以为他突然傻了,唯有贾老实在心中暗暗叫苦。

他进去叫厉天邪出来迎接客人,这种话即使多给十个胆子他,他本来也不敢在厉天邪面前说出口,不过,这位子阳小侯爷是教主的什麽人,别人或者不知道,贾老实却多少猜到了。

教主惹不得,教主枕边人更惹不得。他宁愿现在进去被厉天邪当面训斥一顿,也胜过因为得罪子阳云傲而在日後战战竞竞。

他硬着头皮走进庄里去,将子阳云傲的话对着厉天邪覆述一次。

出乎意料之外,厉天邪非但没有责怪他,反而安抚他一句。

「他就是有点任性,为难你了!」

夏飘萍站在贾老实对面,正好将他脸上感恩戴德的神情看进眼里,心中暗暗佩服自家教主的手段。

他的一句说话,非但可以将贾老实对子阳云傲的怨怼化解,也能令他更加对圣教尽忠。

对着受宠若惊的贾老实,厉天邪又夸赞了他几句,才领着夏飘萍和秋愁雨出去。

外人都以为他只是武功奇高,加上运气好才能令天魔教再次中兴,却大都不知道,他年幼亡父,以六岁之龄就被推上教主之位,外有中原正道苦视眈眈,内亦有不忠之辈觊觎他的宝位,他能在内忧外患之中平安成长,实在是因为与他粗犷冷酷的外表毫不相符的驭人之手段与心计。

不过……偶尔也有他应付不了的人。

厉天邪粗浓的眉头拧紧,站在离子阳云傲的马车在二十步之遥的地方。

「傲,我已经出来接你了!我们一起进去吧!」因为子阳云傲不准他靠近,他只能遥遥地放声说话。

子阳云傲由昨天起就遇上种种倒楣事,受了满肚子的气,归根究底都源自厉天邪,哪里肯给好面色他看?当下,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把救楚楚的解药交出来。」

「不行!」厉天邪摇头,斩钉截铁地拒绝。

早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子阳云傲没有露出愤怒或者失望的神色,动一动手,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件来。

「你先看看这是什麽?」

厉天邪抬眼看一看,脸露讶异之色。

「广陵散?」

「正是广陵散。」子阳云傲牵一牵有着朱红小痣的左唇角,轻轻松松地说:「如果你不将解药交出来,我立刻就把它毁了。」

他举起广陵散,在车窗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在猛烈的日光之下,厉天邪眯起眼仔细地打量着。

「你手上的真的是广陵散?是怎样得手?」边问,边迈步踏前。

「别走过来!」子阳云傲怎敢让他走近,立刻放声喝止。「就站在那儿,和我保持距离。」

「太远了,我分不出真假。」厉天邪说着,再踏出一步。旁边的夏飘萍与秋愁雨亦步亦趋,准备听他的暗号,随时出手抢夺。

「分不出真假?好!那就当它是假的,把它毁了便是!」子阳云傲指头一紧,把广陵散抓得更紧,作状要以内力把它震碎。

这一着半真半假,一半固然是威吓,更一半却是他实在再无他法了。

知道他只消内力一吐,广陵散便会灰飞烟灭,厉天邪不得开口叫止。

「等等!」

子阳云傲暗暗松一口气,斜眼向他睨去。「等什麽?」

「广陵散里面记载的都是已经失传千年的曲调,你之前不是对我说想要它吗?又怎舍得就这样把它毁掉呢?」厉天邪言谈之间,竟似是为他而惋惜。

子阳云傲摇摇头,高声说:「琴谱再珍贵,和人命相比,也只不过是身外之物,没什麽可惜的。」

「傲,广陵散中记载的天魔心法在我六岁之前,我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它对我而言其实没有多大价值。」

「但是,值得吗?」子阳云傲冷笑,他总不相信厉天邪不让步。「为了一个小女子的性命而令天魔教镇教四宝从此缺一,也在你的教主生涯中留下污点。值得吗?你肯吗?」

「你、威、胁、我?」一字一字从厉天邪口中吐出,眼神凶狠如兽地盯着子阳云傲。被他用彷佛要噬人的眼神看着,子阳云傲心头一颤,也发起狠来。

「我威胁你又如何?」

「子阳云傲!」

厉天邪怒喝一声,把旁人都吓得退後几步,唯子阳云傲不怕,盯着他一双狠厉的眼睛,挑衅地勾一勾唇。

「我的确是威胁你,你要不要也把我毒死了,好让你抢走这本广陵散?」

但见厉天邪脸色铁青,把一双拳头攥得砰啪作响,连夏飘萍和秋愁雨都以为他要上前硬抢了,但半晌後,却见厉天邪脸上的怒色忽然平伏下来,眼神也由凶狠变成深沉。

「愁雨,解药。」沉厚的声音响起,秋愁雨立刻把解药奉上。

「你别过来。」子阳云傲还是不肯让他走近,遥遥指着秋愁雨。「秋愁雨,你把药送到白马寺救楚楚。」

「去吧!」厉天邪摆摆手,秋愁雨便即领命而去。瞧着他长长的左袖拖拉过空中留下的棕色掠影,子阳云傲心中的牵挂亦去了大半。

「广陵散拿来。」,厉天邪上前,手一伸,就要拿走他手上的广陵散。

「不行!」子阳云傲怎肯就此把广陵散还他,手一收,便把广陵散收入怀中。「你不是说过你的东西也是属於我的吗?那先由我保存也是一样。」

「傲,你实在很会扭曲我的话意。」

厉天邪也没有逼他立刻把广陵散交出。他有自信──只要是属於他的怎样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冷冷一笑,他对云儌说:「已经什麽都依你了,我们现在可以进去了吧?」

看不过眼他自以为是的样子,子阳云傲不是味儿地歪一歪嘴角。

「除非你求我进去。」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此次前来是要倚靠厉天邪的庇佑,但看见他的样子实在心中有气,忍不住便要与他为难。

厉天邪自问一再忍让,子阳云傲却不知好歹地步步进迫,他贵为一教之主,乾刚独断,脾气其实极大,当下脸色变了一变,差点就要拂袖而去。

但他知道自己昨天才与子阳云傲大吵一顿,子阳云傲若非遇到什麽麻烦,绝不会到这里来找他。

说不定就是在偷广陵散时惹祸了……而且,一定是很严重,他无法独力解决的事。

思索片刻,厉天邪眼中精光一闪,竟真的开口说:「傲,我求你进庄去,让我招待你,这样可以吗?」

想不到他真的肯这样低声下气,子阳云傲反而吓了一跳,好半晌後,才反应过来,半信半疑地皱着眉头。

「你刚才说什麽?……你再说一次,说是你求我进去的。」

厉天邪按捺着脾气,柔声说:「是!是我求你进去的。」

旁边的天魔教教众都尴尬地别过头去,装作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眼珠溜溜地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子阳云傲问:「不会反悔?」

「不会!」

「真的不会?」

「绝对不会!」

不厌其烦地一再求证之後,子阳云傲勾起唇角,对着厉天邪露出一抹笑容。

「天邪,你对我真好,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他虽整夜未眠,倦於逃亡,但这一笑起来还是带着一种令人倾倒的独特魅力。

目眩於子阳云傲灿烂的笑脸之中,厉天邪上前拉开车门,看清楚车厢里坐着的人影时,全身倏然一僵。

他早知道马车里并不只有子阳云傲一个,却怎麽也想不到另一个人竟然是「他」。

「沈──沧──海!」

※※※※※※

子阳云傲的心情美好得就像枝头上的小鸟一样。

小心翼翼地把沈沧海抱下马车,在走进庄时,他还故意抬起手肘,把呆滞的厉天推开。

但走不过两步,就被用力拉住。

「他不可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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