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2/2)

多年来,十里八乡都说陆栖月太强势,不通情理,不近人情,还得理不饶人。

此一说乃是因为当年水德音水孔昭兄弟二人分家,水孔昭要以自己是长子为由,占走水家三成之二的家产,被陆栖月一把菜刀拦在水园门口,硬桥硬马夺回不属于水孔昭的东西。

水孔昭没占到便宜,便到处诋毁陆栖月。

他是个男人,处处比女子更有话语权,他和他的儿子们在各种场合污蔑陆栖月,水德音遇见时只是飘飘解释几句,并不极力维护发妻,久而久之,陆栖月的名声便被搞臭。

现在人人提起陆栖月,评价便无外乎“不讲理”、“蛮横”、“泼妇”、“暴脾气”。

在水德音对他表妹诉苦后,张家表姑母劝他的,也是那几句耳熟能详的:“哎呀,栖月就是那个歹脾气,人不坏的,她骂你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你多体谅体谅她。”

是谁逼出了陆栖月的坏脾气?到头来,水德音这个始作俑者,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要宽宏大量包容陆栖月坏脾气的好人。

“所以我才说恶心,”水图南下意识地咬牙,眼里满是厌恶,“实在是让人恶心透了,如果拒绝赡养他是不触犯律法的,我定然带着盼儿几个离开,任他随意闹死闹活去,渣滓!”

若非当爹的实在不配,也不至于惹得亲女儿破口骂他。

“我娘总要尽心尽力照顾我爹,那是她的选择,我也干预不了,”片刻后,水图南望向厨房门,语气复杂,“最是苦了盼儿,她长这么大没得过我爹半点好处,反而要忍气吞声照顾他。”

这一会的时间里,水图南矛盾纠结极了:“不对不对,不能这样讲,也不是没得过半点好处,至少人生前十几年,都是在水园不愁吃穿地长大,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有养育之恩的。”

她深深吐息,苦涩一笑:“于霁尘,我这样想是不是很矛盾?”

表面看起来,水图南是在讲二妹妹水盼儿,实际上她的这些话,都是埋在心里用来说服自己的,而今借由水盼儿的经历,痛苦地说出来。

杀伐者尤忌恻隐心,于霁尘没有那些柔软的女儿心肠,她杀过凶狠的萧国卒,杀过年十岁的刺客,在生意上要吞并哪家商号时,更不会顾虑对方的众多伙计,会否因此而丢掉饭碗,她压价收购农户的田地时,更不在乎农人来年会否饿死。

见鬼的是,此刻水图南纠结不得果的困境,竟丝丝缕缕抽剥出了于霁尘埋藏心底的,曾经让她也无尽纠结的痛苦。

于霁尘沉默片刻,在碗筷碰撞的洗漱声中,低缓道:“不要想这么多,去做就好了,图南,”

她深知那是怎样的苦痛折磨,于是劝着这个让她忍不住心生爱怜的人,一如当初于绝望挣扎中劝说自己:“无论结果将是怎样,你切莫顾虑过多,隻管去做决定好的事情,其余的,管她呢。”

“我明白了,”或许水图南心里早已有答案,只是需要于霁尘给她一个肯定,她稍敛心神,沉静下来:“忙完你先回家,白日也不必特意过来,至出殡日再露面就好,我暂时住这边,彻底忙完再回去,阿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