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见拎食盒的女生抬起了头,一双熟悉的,圆润的眼睛露出来,眼尾通红。
医院是个看遍人间悲欢离合的地方,秦颂如此,黎初也不例外。
大概是名为感同身受的同理心又在作祟,秦颂把烟盒放回口袋,无声地询问眼前人。
黎初发白的唇珠紧紧抿起,带着哭腔回应:“胡院长时日无多了。”
这是秦颂这两天听到最多的一个词,时日无多,四个字,组成一个人漫长短暂的一生。
“你呢?”黎初抱好食盒,动作看着吃力。
秦颂单手取下头上的帽子,发丝压得杂乱毛躁:“几楼。”
黎初愣了愣,追上対方:“七楼。”
刷卡声响起,黎初的心头跟着颤了颤,七楼是病房,也是重症患者集中住院的地方,她望向秦颂,发觉対方垂在身旁的手有些微抖。
应该是太难过了。
胡院长在七零三,秦臻在七零四,病房倒不是隔壁,而是対门。
两人在长长的走廊灯下分道扬镳,黎初的食盒抱在怀里,比她的脑袋还要高出几分,秦颂瞥了眼,觉得她的背影有些落寞。
很难得的落寞,因为她总是很快乐,看不出太多悲伤和难过的情绪。
那一天黎初哭着说胡院长病倒了,大概是渴求安慰,但那时候的秦颂沉浸在破碎的回忆里,剖开伤口的她像撕咬人的野兽,几乎六亲不认,闻不得一丝一毫血腥气。
所以她才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现在想想,其实是无能为力,她没有办法解救谁,包括自己,也被困在了原地。
秦颂反手关上门,缝隙照进一小束暖光,在消毒水味聚集的病房里极尽讽刺。
“回来了?”秦臻勉强能说点简单的句子,声音苍老得看不出是叱咤江湖的房地产巨头。
秦颂坐到他跟前,很轻地点头。
“阳阳回……澳洲,你……怎么不回家?”
“我请假了。”秦颂润湿干裂的唇,打补丁般补上一句:“不用担心。”
秦臻吃力地笑了:“你……该好好……的生活。”
扎着吊针的手千疮百孔,滞留针上的胶带甚至起了皮,灰尘扑黑了一小块。
等会要叫护士来换,秦颂心想。
“乐乐……”秦臻轻喊了一声。
秦颂罕见地聚焦了瞳孔。
她是秦家唯一的女孩,喜得千金的秦臻取名为“乐”,后来长辈们觉得乐字太单调不好听,便用了颂字,歌颂讚美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