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分外肯定,唐蒄也还是不敢去。看金萱嘉的样子,似乎是常常到那边去把她那没出息的二哥拉回来,那边的姐儿恐怕都认得她,是老熟人。
而唐蒄不一样,唐蒄是从不涉足烟花地的生面孔,万一被哪只手拉到哪扇门里,家里人拿出全部家当都不一定能把她赎出来。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话,富贵险中求,想抱紧金家这条大腿,就须得做些违心的事。
唐蒄不再说话,反倒是主动跟宋迤谈起这位二少爷的风流往事来——她觉得金萱嘉是拐带良家女子,不愿再同金小姐说话。
金萱嘉哭笑不得,就支着下巴听刚来她们家没多久的宋迤讲她们家的事:“二少金峮熙是金先生同胞弟弟的独生子,从前在家中好生娇养着,后来他爹得罪了姓张的军阀,被张司令养来看家护院的那群手下抓住就地正法,家里积攒下来的财产也尽数充公了。”
“这么说来,这位二少爷是家破人亡,来投奔金先生的?”唐蒄几乎就要拍手称快了,这才想起那是金萱嘉叔伯,又转移话题道,“金先生原本是哪里人哪?”
“奉天。”金萱嘉念出这两个字时很是怀念,她侧目看向唐蒄,道,“我们举家搬迁到南京来,就在你的讣告飞得满南京是的第二个星期,你是当真不知道?”
唐蒄惊奇地问:“你们是被我的讣告招来的?”
宋迤也客观地点头,毫无征兆地加入对话:“那篇报道说你在棺中扭动身体,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那是虚假报道,谁知道那个记者会这样改啊。”唐蒄不满地小声抗议几句,看着窗外逐渐密集的红灯笼,“若是今天她在就好了,我就叫她给我写一篇新的报道,题目就定《唐蒄死而复生,初探十里秦淮》。”
金萱嘉没什么意见,说:“那你今夜可得问我二哥多要点钱,拿去充作稿费,别叫那记者再胡编乱报。”
“记者是我同学嘛,上一篇也是我授意她写的。”唐蒄嬉皮笑脸地凑近金萱嘉,故意开玩笑说,“怎么,你愿意让我掏空你二哥的钱包?”
金萱嘉淡淡地看她一眼,打开车门率先下了车,回复道:“交给你拿着总比他自己拿着嫖妓好。”
她说着,果断地往前迈步,从她昂首挺胸的睥睨里,似乎真能窥见她军人世家的影子。唐蒄呆着好半天没动,宋迤在她身后问:“你不跟上去吗?”
“我跟,当然跟。”唐蒄慌忙下车,踩到地面时还歪了脚步让后头的宋迤扶了她一下,车外是暖融融的红色灯笼,一簇一簇,像燃烧在这条长河边经久不息的情欲,在笼罩城市的夜色的遮掩下,被河水推向远方。
唐蒄眼底映出这些血一样淋漓的红色,一时有些慌神。像她这样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人,来这里不就是自己钻进阎王殿里吗?宋迤还握着她的手,提醒道:“再不走金小姐就要跟你发火了。她不喜欢等人。”
“我有点怕,你牵着……”嘴上话说到一半,唐蒄便又想起先前金萱嘉跟她说过的什么酸汤饺子,什么夹菜馍馍,实在是让她不敢直视这个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