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万一不是呢?
如果江凛早在六年前就决定放下过去呢?
如果在他心里,为自己报了仇,过去的一切就已经尘归尘、土归土,爱恨清零了呢?
风越来越大,宋磬声站在风中,浑身发冷。江凛冒死前来救他的那一幕忽然从他记忆中淡去,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要是当时没心软,趁他虚弱,将他杀死在黄金湖里,这一切是不是早就结束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被治愈了,他以为自己可以放下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江凛了,可是不行……
过去的阴影早就渗到了他骨头里,要是事事顺利倒还好,一旦发生令他不安的事情,那些重新建立的信任和依赖就像空中楼阁一样,不用推,自己就倒了。
他开始后悔,开始恐惧,开始恼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心软。万一江凛要和他拉开距离,万一江凛不愿意为他而死,万一他杀不了江凛,让阿湛和阿鹤白死了……
他的心已经很久没这么乱过了。
他恨着他们、防着他们的时候,什么都不怕,遇见什么都稳得住,哪怕知道姚湛空养了一屋子替代他的情人,他的心也稳得住,也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
可当他的冷漠和恨都被爱意腐蚀殆尽,隻留下一颗脆弱的心臟的时候,能保护他的人却已经死了。
只剩他自己。
所以,他要自己保护自己。
他轻而长的吸了一口气,稳住了自己的心神,再抬眼时,颤动的眸光已经染上了泪。
他说:“你,就不问我些什么吗?”
他的嗓音还带着点泣音,最后几个字抖得不成句子,风一大就能将他的声音吹散。
江凛的视力很好,自然也捕捉到了他所有的表情变化,他看着他从犹豫变得怔愣,渐渐回神后又变得慌乱,一垂眸、一抬眼,又换上了伪装用的眼泪。
其实宋磬声的表情变化并不明显,如果换做普通人,其实很轻易就会被他蒙骗过去。可是江凛从军多年,拷问也好,被拷问也罢,要过的第一关,就是从微表情的细枝末节里判断出风向在哪一边。
他知道宋磬声在骗他,可他不在乎。
“没什么好问的。”江凛笑了笑,缓步走到发颤的人身前,低声道:“来之前,我一直有个疑问。凭什么姚湛空可以,裴野鹤可以,就我不行。”
他与宋磬声对视,眸光诚恳而真挚,“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也可以,对吗?”
事情的每一步发展都超出了宋磬声的预估,他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下意识问道:“……可以什么?”
江凛握住了他的手,放到唇边,极克制地吻了一下,“可以留在你身边,可以有个身份,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你走在一起,更可以……为你去死。”
宋磬声倏地瞪大眼睛,唇瓣嗫喏着,似是想找借口否认。
可江凛没给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