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2/2)

我不气

果真药馆之事瞒不过宫里, 魏贵嫔已然知晓药馆背后运作之人是她。

“娘娘不嫌臣妇愚昧,自是知无不言。”

杨灵籁指尖抚了抚膝上因天寒加了棉絮的厚裙,尽力让自己做到不偏不倚, 又能叫这位魏贵嫔不至于失了兴趣。

“好一个只女子可进, 这药馆可是能治什么,才能叫九夫人你如此上心。亦或者说……你想要靠着药馆做什么?”

魏文姬明明是在看自己手上新染的红色豆蔻,说的话却不能让人轻松, 一颗心是要被她指引着拴在高处, 只有知道了她想知道的,才会罢休。

杨灵籁也意识到自己躲不过, 这宫里的人总是弯弯绕绕,你与我拉帮结派, 我与她不死不休,能做的大约只是想尽办法让人不与自己为敌,透露一点而换取一点。

“娘娘蕙质兰心, 此药馆确为臣妇心血。”

“臣妇少时于府中虽不算缺衣少食,可性独孤僻, 无人亲近, 长此以往, 甚至染上躁郁之症,又于长公主府内见人十几年心病难自医,不禁感念世间多少女子困于此处。”

“女子生平,不过幼时, 出嫁, 垂老三段, 有为妇者得奇疾,却以就医诊视为羞, 不好药石,因此丧命,实乃惋惜至极,臣妇便动了这等心思。”

杨灵籁说完这些带着冠冕堂皇的话后没停,自然而然地接道。

“此外,臣妇虽于国公府掌管中馈,可老国公也不仅夫君一个孙子,既非长孙,又非爱孙,臣妇也不过是为自己谋划。”

“故而还望娘娘,也能见臣妇坦诚如此,饶过这些遮掩。”

魏文姬垂下眸子,这一刻才算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这位吕进士所谓门不当户不对的正妻,时间过得久了些,她整日沉浸宫闱,却也还记得当时这女子一脸泪痕求人做主,如今却是胆大包天地说这些,当初选择拉一把,本也只是想卖给陛下一个面子,没想却招来一个有趣之人。

“本宫记得你在杨府排行老三,便唤你一声杨三,如何?”

好一个不修边幅的称呼,杨灵籁听过许多名字,这一声杨三比之当初吕献之唤她灵娘时的心态也差不些许,一个潦草地让人心寒,一个亲密地叫人心惊。

“娘娘乃贵人,自是随意称呼即可。”

魏文姬轻笑一声,直言直语。

“那便是不喜欢了。”

杨灵籁走到如今,也没想自己遇到了对手,这位魏贵嫔当真极为特殊,不给人面子的模样,两个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杨三,本宫还是这般唤你。”魏文姬稍稍转了转手里的茶盏,半点也不觉着自己捉弄人有失分寸。

芩湘也跟着心里发笑,娘娘虽平日里瞧着四平八稳,管理后宫,半点不曾出岔子,可有些时候也喜欢得理不饶人,随意逗弄。

“是。”杨灵籁无奈。

与这位难得一见的魏贵嫔说了几句话,杨灵籁感触颇深,原来这世间也有这般模样的人,并非穿越人士,只是活地有滋有味,一心为自己的时候面目可憎,调笑他人的时候又带着些孩童的童心。

当真是,一个欲罢不能的人。

这是杨灵籁第一次进宫,也是她之后无数次后悔,去牵扯了一个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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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接近年关,本应该是喜庆的日子里,总会出现一些老鼠屎。

药馆里有,国公府里有,自家院里也有。

眼见着大娘子听了药馆掌柜传来的消息,霎时脸上乌云密布,整个堂屋之中人人瑟瑟发抖。

“这李家夫人,当真这么说,信自己染了孽障,都不信自己是被自己那混蛋夫君寻花问柳沾染得了病?”

“正,正是。”掌柜的有点挨不住,没人跟他说,这药馆的真东家,性子会如此暴烈,一个眼神扫过来,都像是下了刀子雨,即便是修什么金钟罩铁布衫,怕是都挡不住啊。

“这王家小姐,主动来药馆寻医问药,却不信自己一个黄花姑娘得了痔疮,扬言说要带人夜袭,偷偷砸了铺子?”

“是、是。”

“还有那张家老太太,得了肺痨,却非藏着掖着说自己是咳疾,还与自家孙子住在一块,也跟着染上了,然后哭着喊着要去状告青天老爷?”

“以及那秦家二夫人,日日晚间跑来药馆拿跌打伤药,分明是被那禽兽动手打了,非要说自己摔的?”

“……”

掌柜的已然数不得自己说了多少声是,一心只想逃离这牢笼,其实这事解决不是大毛病,只当是看不见便罢了,可二东家点名嘱咐,这些芝麻碎皮的事也要一一告知,不能隐瞒,也就成了这番模样,他也是当真觉得自己活得太痛快了了,怎么就不找个跑腿的人来,只想着邀功,只怕如今是求死了。

杨灵籁狠狠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即便是瞧见了被盈月快马加鞭请来的吕献之,都没多上几分好模样,反而咒骂地更加起劲了。

“那李家公子就是一该烂了根的死鬼,娼妇粉头之流沾染了也就罢了,这还不看好自己那二两肉,偏偏传进家里,也不嫌燥得慌,这李夫人也是个活该,发昏了才信那混账婆婆的话,不怪男人,怪自己,也真是脑壳里装了水,还知道来药馆偷偷瞧,你盯紧了,她不信,却还来,那就是不死心,只要你日日在她耳边念叨,也不用明说,人都是个爱瞎想的,我便不信她忍得住!”

“至于那王家小姐,她自己得了什么,自己最清楚,背地里不知翻烂了多少医书,来了医馆反而不愿认了,既然只敢夜里来搅事,那便是脸皮薄的很,她薄,你就厚,明明白白的就跟她说,爱治不治,不治去死,总之这偌大的上京,没一个是她敢去的,我们独一家。”

“那个什么张老太太,根本不用客气,若是再来闹事,那便轰出去,只不管说她的病,就是正常帕子遮口鼻,明白的人自然明白。”

“秦家二夫人这个重点关注,这男的敢打一次,那就还会有无数次,也别开什么跌打损伤药,直接领她去自家开的拳馆,给她报一套泰拳,一劳永逸!”

“还有,记得重点关注,因有孕生子后,萎靡不振这类,少开药,可以给她推推咱们一个流程的心理疗法,打打拳,射射箭,骂骂人,总之,宁可多一个疗法,不可放过一点。”

掌柜的头晕目眩地要走,却又被喊住。

“掌柜的,贪财事小,也就随意扔出京城,永不许入京罢了;一时疏忽也事小,也就日日来我面前受些点拨,可若在病人身上出了岔子,没人能救,至于怎么后果,我猜,你定是不想知道。”

“知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