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2/2)

“算了,你先出去吧。”

她有点烦闷的挥了挥手,将盈月打发了下去,自己卷在被褥里,仅余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呼气,盯着内墙又有些睡不着。

门“吱呀”开了,足衣踩在光滑的地板上有些闷声,不知多久后,榻上坐了人,只是对方不知在想什么,迟迟未躺下。

杨灵籁回头瞅他像在发呆,伸出指头捏住了那块落在榻上的白色衣角,揪了揪,吕献之低头去瞧,见了那纤白指尖,神色有些奇怪。

“你不想睡?”

或许是刚才的反思叫她颇许惭愧,没像往日一样吩咐,问的也是好声好气。

还未等到回答,她自己又加了一句,“不如我们聊些话。”

吕献之不知今晚自己怔了几回,总归是觉得她有些不同,索性便静观其变,颔首。

待脑壳枕在乱绵绵的东西上,他有些讶异,忍不住坐起腰去瞧,才发现之前硬邦邦的瓷枕已然换成了针脚极好的绣花枕,以金线勾勒的四脚吞金兽十分乍眼,他仅是一瞥,便知晓绣工极好,应是出自胭脂巷。

不过又联想之前屋内被换的金饰,吕献之又很自然地躺了回去,只是想到王氏,心中有些懊恼,声音清冽。

“你换了这些,怕是母亲会为难你,到时就说是我吩咐的便好。”

“嗯?”

出乎意料的话叫杨灵籁有些愕然,他这是想给她顶包。

过于体贴的举动跟从前这人表现出来的呆头呆脑、木讷迟钝有些不同,不知是这话说的太好听,杨灵籁瞧人都觉得多了几分好看。

他长了一张少年气很重的脸,眉形似刀锋,浓黑重墨,长睫下的深褐色眸里似藏着旋涡,看人的时候让你分辨不清是讨厌亦或者欢喜,神色郁郁和透出一点冷淡,反而失了几分鲜衣怒马之姿,不知是读书累了,还是夜晚容易叫人生出疲倦,神游天外的时候,眼睛里会多几分纯色,像一张白纸。

说实在杨灵籁并不喜欢吕献之这样的人,她觉得这样的男子不食人间烟火,遵守着教条去活,看不到丁点生机与热情,而她挣扎的泥泞里只求好好活下去,所以从本质上她们是互相排斥的。

“是……哪里不对?”

吕献之侧过身子,两人视线撞在一块,启唇问道。

淡漠声线里透出的那点自我怀疑让杨灵籁觉得越发不太正常,好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人就开始过分迁就她。

“那倒是没…有。”她随口应了一声。

吕献之听清了话中的神不思蜀,也就停了嘴,重新正回身子,老老实实把手分放在衾被两侧,等她继续下一个话题。

至于她说的要聊什么,没什么头绪。

或许是又嫌弃他不太会说话吧。

过了不久,杨灵籁觉得有些凉了,也赶紧钻了回去,床榻不小,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放一个枕头都绰绰有余,她想说话又觉得对方可能听不清,主动将绣花枕头移了一下,和对方的抵在一处,抱着被子往旁边一窜,瞬间变成了手臂挨着手臂。

两个人的头发不自知的缠在一处,叫她不禁想起了娶亲那日晚上,被喜婆婆各裁一缕剪放到一处的同心结,也不知被收到了何处,当时她便觉得对方的头发极好,如今凑的近了,还能闻到一些淡香。

教夫

闲心上来, 她甚至跃跃欲试的揪起身侧一缕,待放在手中才觉异常光滑,一个大男人也不知是怎么养的, 黑亮又直, 若是竖起马尾来再穿上一窄身锦衣,有些想不出来的好看。

杨灵籁把玩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身旁人的呼吸越发重了, 往前一瞟, 放在锦被上手攥成了拳头,靠近她一侧的胳膊更是紧绷的不成样子, 甚至还有些微微颤抖。

同床共枕,是夫妻常理, 她不过是挨得近了些,这人就如此激动,国公府难道没有嬷嬷教他吗?

为了瞧清这人是不是真的紧张, 她抬起头来,伸长脖子想往对上脸上看, 可谁知却冒出一截白色衣袖将那张脸挡的严严实实, 明白的抗拒。

“郎君, 你松开,让我瞧瞧。”

杨灵籁推了人一把,十分想见他出溴,白日这人总是一副死鱼脸, 难得今日开窍了些, 她是如何都要涨见识的。

可人不仅没听, 甚至往旁边一转,只留了个后背给她。

杨灵籁急了, 抱住人的臂膀就要往后拉,可平常见他瘦弱,等到如今却像是抱了块大石头,任凭如何用劲,对方都纹丝不动。

“郎君,郎君,我是要与你说话,可不是你的背,你这般躲着,我还怎么同你说。”

吕献之完全乱了思绪,紧紧用手扣住床沿,几乎用了全部的力气,一点叫杨灵籁翻动的机会都没有留。

刚才她凑过来时,他就应该躲开的,可一想到再发生一次那夜的模样,就有些不愿,谁知差了一步,这一次她会变本加厉。

本想着只要他不动,她可能会像那日一样重新睡回自己的地方,可缠着他手肘的力道却一点没松,耳边叽叽喳喳,叫他听不清,无非就是忽悠他回过头,可是现在他真的不想见她。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说话……也不一定看着我。”良久被逼急了,犹豫着出声反驳。

杨灵籁哼了一声,语气跋扈。

“你管我,我要与你说话,就要看着你。”

“快点,你难道要跟我犟一晚上,那我们干脆都不要睡了。”

“你回去!”吕献之控制着声线,却还是有些恼羞成怒,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怎么了,明明对着国公府的所有人,他皆能好好相与,但凡他不愿说了,就可以离开,为何她不走,为何在她面前他就要这样躲着。

“你又吼我!”杨灵籁甩开了人的胳膊,跪坐在床榻上,一脸幽怨的看着这个只留背影于她的吝啬男人。

谁知这话一出,原本在一侧□□的人猝然僵了,在无声无息几瞬后,他转回身坐了起来,一开始是垂着头,后来微微扬了起来,再后来他忍不住回头看她,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

却见原本该生气的人,原是一脸的笑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