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太沉默了。
沉默到连一根针掉在地下的声音都能被听见，更别说隔壁房间，明泽扒拉着窗户，探过脑袋的叨叨声。
“倪知甜。”
“她是我们的妈妈。”
倪知甜拉开窗帘。
看见一颗既远又圆的脑袋。
“我知道。”倪知甜的声音嗡嗡的。
明泽语重心长：“你别窝里横啊。”
林一曼：……
别这样，甜甜会逆反。
倪知甜：！！！
不是吧，你在教我做事？！
倪知甜的小脾气一下子就上来, 扒拉着窗台，将脑袋探出去。
“霍明泽，我哪里窝里横了？”
“你窝外也横。”
“我没横！”
“那你现在别瞪眼睛, 你瞪着眼睛还不横？”
不管是成年之前，还是小时候, 明泽都爱逗妹妹。十几年前妹妹还没走丢, 生气的时候, 小人儿鼓着胖乎乎的脸颊，双手叉腰，气得嗷嗷叫。现在她已经长大，脸上婴儿肥褪去, 可生气的时候，还是横眉竖眼的, 就只差扒拉着窗口蹿过来跟他打架了。
明泽乐了。
妹妹这么好逗的吗？开心, 再逗一逗。
他挽起袖子, 正起劲，余光瞄见他们妈妈冲着自己瞪眼睛，表明是让他别再吵吵。
明泽：……
她们母女俩的表情，简直是如出一辙。
“明泽, 你回去。”林一曼说。
明泽长这么大, 很少见他妈流露出太多情绪。自从家里丢了妹妹，如被阴霾笼罩，妈妈也不想生病，她也想给他们这些尚在家里的孩子们更多一些关心，可抑郁病症缠绕困扰, 没办法，她笑不出来, 也哭不出来，做什么都是淡淡的，成了一个没有情绪的人。
然而现在，她有情绪了。
会瞪眼，也会因为看着他们吵吵闹闹而无奈，像是回到年轻时，那时，妹妹没有丢，她也没有生病。
明泽望着母亲许久，冷不丁说道：“现在像不像花果山的猴儿？”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是摄制组的人来了，明泽转头去开门。
倪知甜将窗帘重新拉回去，一回头，看见林一曼站在原地，像是在想什么。
对于母亲，倪知甜的感情更加微妙复杂。
母女之间的关系，和兄弟姐妹之间是截然不同的，回想上一世，林一曼往她身上倾注了很多很多的爱，但爱会化为利刃，伴随而来的，是迟疑、不解，集结为伤害。
倪知甜已经无法回忆起前世的一桩桩一件件琐事。
但如果要给霍家人的恶劣程度排一个名次，霍明泽和霍松柏是并列第一的讨厌鬼，而林一曼，是最温和的一个。
“你怎么了？”倪知甜问。
“明泽刚才说，花果山的猴儿。”林一曼笑了，“以前你还在家的时候，四个孩子的岁数都差不多大，整天在家胡闹。我总说，你们这些孩子都皮，家里就像花果山，养了一群小猴子。”
倪知甜没有接话。
“甜甜，你记得小时候在家的事吗？”林一曼问。
“不记得了。”倪知甜说。
倪知甜盘腿坐在地上，打开行李箱，拿出几件衣服。
衣服被挤压成一团，已经皱巴巴的了，她从衣柜里找出衣架，将衣服晾上去，用力扯平整。
身后传来林一曼沉默许久之后的回应。
“对三岁之前的所有记忆都没有印象，对甜甜而言，应该是一件幸事吧。否则在成长的过程中，总是靠那些细碎的回忆生活……”林一曼轻声道，“应该是更加沉重的负担。”
“林老师说得有道理。”倪知甜淡淡道。
门外传来声响。
“林老师，我们方便进来吗？要装一下直播间的镜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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