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师良一脸“我明白”的微笑,心里却在想——
是有一点矛盾。
可惜少爷连这个事实也不拒绝承认。
今早凌晨在香港国际机场,他送沈时晔上了空客a380专机。纽约总部得知他临时过去出差,都很一头雾水——美股市场最近走势不好,但埃克森的几个case都还在稳步推进,账面数字也很漂亮。几位高管猜来猜去,想破头也猜不出是什么惹得太子爷不满,急急忙忙把几个case的文件发了过来。
沈时晔这一晚上几乎没合眼,去纽约更不是为了公务,平白收到几百页文件,倒是真的做戏做全套地读了进去。他工作状态中一向气场严谨充满压迫感,只有眼底一点淡淡的黛青,出卖了他的坏心情。
飞机临起飞,他吩咐潘师良返程,替他看顾好顾影。
顾影一向生活得独立,哪里需要别人照顾。潘师良太了解他,只问,“你们又吵架了?”
这个“又”字用得灵性。潘师良看着他们这段恋情一路走过来,怎么看不出,他们经历了多少次磨合与分歧。
似乎每一次分歧,都是以顾影的退让告终。她的宽容像502胶水,将他们之间的裂痕填补得很好。可是如果胶水越用越多,原本的裂缝也会越撑越大啊。
沈时晔盯着文件回,“没有。”
她只是被西泽迷惑了,才会产生离开他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所以他给她时间去冷却、去想通。这不是吵架,更不是闹分手,只是女孩子的撒娇和赌气。
顾影是聪明理智的女孩,时过境迁,她一定会想明白这是意气用事。毕竟她爱着他,爱情是最不讲道理的羁绊,她怎么能说走就走?
她不能的。
……对吗?
在飞机腾空的失重感中,这一道反问骤然侵入沈时晔的意识。他的眼神里罕见地浮起游移的不确定,按在机要文件上面的指骨,因为下意识的用力,泛起了凝重的青白色。
顾影完完全全被弄得食不下咽,面无表情灌了两杯茶,终于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正在经历冷暴力。
沈时晔风格的冷暴力。
她不动筷子,脸色也不好看,后厨以为她不满意菜色,席面换了一轮又一轮,最后摆上来一品鲍汁炖海参。顾影的食谱里从来没有这种东西,看见这深褐色粗长的一条,海鲜味带着霸道的腥甜涌进呼吸里。
顾影一大早什么也没来得及吃,小鸟胃紧缩成一团,忍了又忍,别过脸阵阵反胃,“唔……”
潘师良正在给她添汤呢,有条不紊的动作顿了顿,“小姐,要不要叫医生?”
顾影摇着头,用餐巾捂着唇,“只是胃不太舒服,待一会儿就好了。”
潘师良看出她完全没理解,不得不点明,“小姐,我是说妇科医生。”
顾影反应三秒钟,瞳孔地震,“没有这个必要!”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要不然……”
顾影打算他,斩钉截铁,“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据我所知,你们最近不止一次欠缺保护措施。”
潘师良极力委婉,表情和语气也很正经,因而并不令人觉得冒犯。可顾影脸上像打翻了一盘胭脂水粉,红得惨不忍睹。
她拼命安慰自己,作为专业人士,她不应该大惊小怪,繁殖,是她每天在实验室都要进行的工作。
现在讨论的事情,只不过从细胞,变成人类的受精卵。
她很冷静地切断潘师良的念想,“那是几天前,从常识上讲,我不会现在就有妊娠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潘师良看起来似乎有点遗憾。
“小姐,如果有幸,这会是少,沉默一会儿,手指慢慢摩挲着花瓣,“沈先生还在书房吗?我和他约定了今早谈话。”
潘师良抱歉地摇一摇头,“不巧,他今天飞纽约,凌晨五点就走了。”
顾影一顿,“他没有说过今天要出门。”
按照跨国公司的惯例,临近中国新年,纽约总部也快放春假,他本不该在这种时节去北美出差。
“是临时决定的。”
“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目前还没决定。”
“……”顾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在餐桌前坐下,握起餐具,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在躲我?”
天呐,这四个字说出来,她都觉得荒谬。
沈时晔为了避开她,横跨一个太平洋、整个美洲大陆,不惜去到地球上离香港最远的另一端。
“我不知道。”潘师良如实道,“少爷他从不回避问题,但是……”
他执起英式茶壶,给顾影斟了一杯花蜜香气的的大吉岭红茶,“他也许会回避你。”
嘉宁这两天已经回了深水湾沈家主宅,此时半山没有别的主人,潘师良却保持站在餐桌边观察的习惯,把顾影当成主人来伺候,添茶、端粥、夹点心,都不假人手。
顾影被和蔼的视线凝视着吃了两口,已经有些受不住,“阿良伯,我这里自己就可以,不用麻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