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2/2)

“嗯……”顾影闷闷地拉长声音,不忿地想,他体面,那是因为他高高在上,垂目之下这一点小事,不足以让他心生波澜。

“他可真关照你,事事都征询你,隔着帘子说几句话都要问你的意思,说是探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邀你约会。”

“嗯……”顾影惯性地应,然后才警觉骆诗曼在说什么鬼话,“有病,你、他的管家还有那么多人都在旁边,明明就很光明磊落!”

骆诗曼哼一声,“我看他根本不在意旁边有没有人、有几个人,反正我们都不敢往外说。”

顾影蹭地从被子里钻出来,瞪眼看她,“你不要把人家想成这样。”

“他只对你这样。要不然,也不见他对我多客气,论起来他还得叫我一声大嫂呢!”

顾影又生病又受伤,身心受损气力不济,吵不过骆诗曼,卷起被子不理她了。

“喂。”骆诗曼伸出两根手指,像玩洋娃娃似地拨弄她后背的长发,倒是平心静气地劝起她来,“说认真的,虽然聂西泽他人跟死在外面了一样……但是你不可以先出轨的,他们这圈的男人最忌讳这个。”

顾影面无表情转过脸,“你听听你说的话,不觉得十分离谱且多余吗?”

“你就当我是胡说的,听个睡前故事。”骆诗曼笑了笑,细长的手指点起一根女士烟,“你还记不记得王小姐?”

王这个姓氏多见,但是在伦敦华人圈子里,“王小姐”这个称呼只指一个女人,顾影有段时间常陪她打牌,听她温温柔柔地说话。

她很神秘,身份成谜。顾影只记得,她是多么地丰腴美艳我见犹怜,似乎总有一番心事,而这份心事更为她的美丽增色。

根据外面流传的逸闻,她被一对兄弟同时追求,难以抉择。她出身中产家庭,却住泰晤士河边的顶层公寓。她是顶级高珠拍卖会的常客,永远坐在伦敦巴黎的秀场头排,在各个蓝血时装屋的预存金可以花到下下辈子。

但是某一天,她突然从社交场上消失了,销声匿迹,没有人再见过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骆诗曼用指甲弹了弹烟灰,补全了故事的下半截。

“那对兄弟厌倦了争风吃醋,决定共享她,轮流同房,先后生子,计划得很好,可惜被拍到了,捅到他们祖父那里。”

“他们祖父是谁,在这圈里也是公开的秘密。三号人物,在位主政。所以你也懂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王小姐不可能容于世。不仅是王小姐,还有她的父母、近亲……”

顾影的呼吸停住了,“这未免太……”

“很残酷,对不对?”骆诗曼冷笑,“这个圈子的男男女女都是这样,当富贵成为平常,当物欲也满足不了他们的空洞,他们剩下唯一的取乐之道,就是如何作践人、侮辱人。”

顾影用膝盖垫住下巴,吞吞吐吐,“可是如果是沈时晔,我想……他不会。”

“你怎么知道?男人都会装,别把他们想得太好。”骆诗曼哼笑一声,将一封信笺夹在两指间晃了晃,“喏,他跟我交代的,务必放你辞职,你若是缺钱,这里有一封reference letter,可以把你推去别的地方。哼,说得冠冕堂皇,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说不定是把你放在秘书室当花瓶,他们这款禁欲系男人最喜欢在办公室破戒,既是小秘书又是小情人,白天上班深夜上床,翻来覆去这样那样……”

话音未落,一只抱枕从床上呈抛物线砸到她头上。

顾影咬唇羞恼成怒,“谁准你在这里造谣的啊!!!!”

骆诗曼接住抱枕,一口气不断地说下去,“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他抱你上楼的,你们的体型差,他一只手都够盖住你后背,手臂一看就是练过的,唔……”

第二只抱枕接着扔到,骆诗曼接住,抬头一看,顾影整个人几乎烧着了,“你再这样我告诉聂东煜了。”

骆诗曼勾着唇角抽烟乐不可支,等笑够了,起身把信笺塞到顾影怀里,“埃克森董事局主席亲签的reference letter,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自己看吧。”

那封信笺表面用烫金印着西番莲花纹,以红色的火印封口,雅致而郑重。

特制的纸拿在手里很有份量,顾影翻来覆去地看了看,指腹感知到里面的厚度。

“你不看?”

“嗯。”顾影很坦然,“诗曼,其实你的告诫我都懂。你们这个圈子,我是因为西泽才窥见一点。你们是一张由权力、名利和欲望交织而成的蜘蛛网,我只是一只愚钝的小虫,还是离远些吧。”

她像一种食草动物,迟钝,弱小,但又有天热的警觉。

骆诗曼盯着她猛抽了两口烟,忍不住放声笑起来。

既笑她的耿直,又羡慕她的透彻。有时她也会想,如果自己有顾影的一半心性呢,也不会落到现在不上不下的境地。

“但是你要知道,沈时晔的offer是不容拒绝的。”

“这种小事,他不会记得的。”

说是这么说,顾影也不是很有底气,“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上次的爽约长达两年,她是惯犯了。

chapter 06

三天后,顾影才接到顾德珍的电话。

她还没说话,顾德珍先干脆利落地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啜泣地说,“我不知道张仕成还敢去找你……都是我该死。”

她是歌厅小姐出身,如今四十几岁了,声音依然很娇很甜。这么一哭,别说是男人,就连女人也要心软。

顾德珍又是痛哭,又是赌咒发誓,说自己再也不赌了,会好好过日子。

顾影把手机移远了,对着电脑显示屏的一张脸面无表情,手指敲击键盘的节奏不停,代码运行的一行行荧光倒映在淡漠的眼底。

等那边哭累了,她才开口,“我又没被怎么样,别把那些死啊活啊的放嘴边。”

顾德珍立刻笑逐颜开,甜丝丝地问她,“好、好,你的病好全了吗,你李叔叔说,不如圣诞时我们到英国来看看你……”

顾影手一顿,“哪个李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