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弹指一过,如今,她与蔡逯,终于发展成了她最想发展的那种关系:
是即便不谈情爱,也会对彼此知根知底,无话不谈,玩得到一处去的好友。
所以她并没计较孩他爹孩他娘这事,只是不轻不重地说了句:“倒反天罡。”
蔡逯脸上的笑意更深,朝她张开怀抱。
“欢迎回来,易老板。”
灵愫却只把花束往他怀里一丢,并没与他拥抱。
“拿好我的花。”
落座时,蔡逯犹豫了下。
他这一犹豫,让阁主猛地神经紧绷。
一个是她的挚友,一个是她最得宠的情人。俩当事人呢,又将对方视作最危险的情敌。
眼瞅着,大战就要一触即发。
可蔡逯当真只是犹豫了下,随即就坐在了一个离她很远的空位置。
有点意思。
灵愫的视线不由得追随到了蔡逯身上。
她迫切想了解这些年,蔡逯都经历了什么事,所以让褚尧跟谢平换了下位置。
褚尧黑着脸,谢平却受宠若惊。
看起来,蔡逯过得一帆风顺。
挺好,但却让她觉得上天不公平。
这是种很微妙的心理。
你武功尽废,不断失忆,以为是到了年龄,就必须迈过一道坎,以为上天对谁都是这么严苛。
结果,人家的命看起来是那么好,日子是那么顺遂。不患寡而患不均,倘若上天真是那么不公平,但她可能就又要去怒骂上天了。
可谢平却说,从来不是那么回事。
待再听完,灵愫震惊得不轻。
蔡逯的这八年,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惨上加惨。
惨到就算是乐观如她,倘若代入蔡逯的角度,也会累得喘不上一口气,早被磨灭了对生活的热情,活得憋屈。
天子的猜疑与敲打,突如其来的天灾与人祸,家族的动荡与生意的寒冬……
好像能想到的所有悲惨事,都被蔡逯经历了个遍。
心里到底承受着多大的压力,估计只有蔡逯他自己清楚。
灵愫抬起眼望他。
现在,他被围在众人中间,笑得自然,令她完全看不出,他曾被生活狠狠压榨了那么久。
蔡逯变了太多。
她能感受到的最直观的是:他已经长成了她欣赏的模样,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在。
倘若如今,他还像从前那样,一见她出现就来死缠烂打地闹,一见阁主陪伴在她身旁,就狠狠破防,那她一定不会有任何触动,甚至还会鄙夷地踢飞他,嘲讽着:蔡逯,你毫无长进。
可如今,他风度翩翩,彬彬有礼,成熟内敛。在了解他的过往经历后,她更加欣赏他的乐观与自信。
蔡逯,仿佛活成了第二个她。
他太像她,也太了解她。
这么多年,再回到盛京,她本以为这里将不会再有关于她的只言片语,不会再有她存在过的任何痕迹。
她以为,再回到盛京,她会无从适应,会被繁华耀眼的都城排斥在外,贬为异乡客。
可实际上,情况并非如此。
盛京仍旧记得她,她仍旧对这里感到亲切。
蔡逯做好事,却把功德加了传闻中的那个“易老板”头上。而“易老板”,从未远去,永远在这里活得精彩。
蔡逯极其聪明,早就猜到在未来某一日,她会重新归来。所以提前给她准备了一个她一定会喜欢的惊喜。
比起那束花,“易老板被记得”这件事,才是真正的“大菜”。
易灵愫想要被记得。
这是她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欲望。
她行事低调,但却想被记得。
不想百八十年过去了,她的所有都湮灭在时间长河里。
易灵愫想要被记得。
这个欲望,甚至连阁主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