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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成流把自己灌得微醺,才挤出勇气跟总管事常喜提出替柳青赎身的之事。常喜把二人领到东边天字一号房。

这是楼里最美一隅,能见锦城东边全景,人在其中如登顶般有大地在脚下的错觉。可这房间不用於款客,楼里客满之时亦然;再尊贵,再付得起钱,客人也不能选择使用这房间,亦从未有人敢於提出此要求。闻说,这房间里si过人,y气重,血腥气味久久不散,连楼里人也敬而远之,未敢靠近。

苏成流不禁打了个寒颤,给自己灌酒。

「哎,这地方可真是y风阵阵的。段姑娘不觉得吗?」段然浅笑,喝了一口,没有回应。「听说这房里si的可不只是一、两个人,而是一村子的,好几十号人,屍t都能堆成小山了。这捞偏门的,真是的!」

「怎说?」

「都说捞偏门的总会碰点邪门玩意儿,不然哪能做得住啊!想来,这春风楼本来名不经传的,忽然就街知巷闻了。哪能是因为我!还不是做了什麽邪门的,养小鬼什麽的吧。说不定这些si人就是给这小鬼吃了的,怨气能不重麽?总得压一压,你说是吧?」

「苏公子见解独到。」段然冷笑,显然觉得苏成流跟坊间无知妇孺无异。

「你!」

隐忍了一整个晚上,苏成流老早憋得紧;酒下肚,人都快醉倒了,更是受不了这人嘲讽一般的云淡风轻地。正要发作,厢房的门被轻轻推开,沈慕白笑着跨过门槛步进,坐到桌的另一边。身後的小二把酒和糕点放好,稍稍躬身,便离开厢房。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先是看了看一脸憋着怒气的苏成流,沈慕白不禁笑了,才移过视线看向段然。段然亦正看向沈慕白,嘴角稍扬,却无半点笑意。她的眼神直白,却也极为隐秘;看似坦荡,城府恐怕极深。沈慕白笑着给三人倒酒,心里已有想法。

「让二位久等了。沈某自罚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

「没事儿!」苏成流把酒乾了,吐了一口气,心头之恨是缓解了点,「好酒!好家伙,把这麽好的酒藏起来了?」

「这是上等nv儿红。沈某总舍不得喝,但亦只有这酒才配得上??」沈慕白往二人的杯里倒酒,嘴角微扬,「??咱们今夕要聊的。」

「好。」苏成流也不想多待,把酒又乾了,撑着不怎麽能开的眼皮说,「沈慕白,咱俩之间废话就免了。老子今晚就要柳青。开个价吧!」

「沈某不解。苏公子一直不待见青青,怎麽突然生起给她赎身的想法呢?」

「老子要个nv人,还得跟你这孙子报备了?啊?」苏成流拍了下桌子,却无力得拍不出多大响声,「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卖唱的。现在老子??看上她了,是她的福份。上回她扫了老子的兴,老子大量,不跟她计较;这次,你可跟她??说清楚??别不知好歹!」

「这可真不好办啊,苏公子。」沈慕白笑了,又给他添酒,看着他又乾了,才续说,「苏公子清楚,春风楼的姑娘们都不卖身的。」

「你这孙子糊涂了?老子??」苏成流嗝了一下,「??说的不是要睡她,是要把人带走,听明白了没?」

「天大的误会了,苏公子。」沈慕白给他再添酒,见他伏在桌上醉倒,也没停下动作,「春风楼的姑娘们不是谁说要带走就能带走的。」放下酒壶,他幽幽地说,「与钱财和权力无关。」

柳青虽是春风楼第一歌姬,仰慕者众,但年纪尚轻,x格沉郁,不擅言语,不怎麽懂人情世俗,也不好相处。去年,苏成流在府里大排筵席给苏老爷贺寿,使尽招数邀得柳青登门献唱,为怕老婆的爹赠兴。未料,伊人献唱一曲後便匆匆离去,拒绝一切交际,连给老人家说句恭贺话也跷了。苏成流开口挽留,却被伊人断然拒绝,面子挂不住,矛盾也就烙下了。

大抵能侧面确认,替柳青赎身一事不是他的主意。

苏成流的马车停在春风楼门前时,守着的常乐便隐约听见苏成流语带轻蔑地喃喃,说是银两要送臭脸婆娘,还不如溶掉来造地板。沈慕白听罢不住大笑,笑说春风楼的地板确实是拿苏家的银两造的。

「让段姑娘见笑了。沈某让人把苏公子送回府。」沈慕白举杯轻呷,笑着说,「不知段姑娘家住何处呢?沈某差人送姑娘回府。」

「鄙人希望能与柳姑娘见上一面。」

「哦?」沈慕白装出一副讶异模样,道,「请恕沈某唐突。敢问段姑娘何以要私下与青青相见呢?」

「鄙人对柳姑娘的歌声有些想法,望能与之促膝长谈。」

「原来如此。」沈慕白笑着。眉头都皱成了个川字,总不可能是欣赏柳青的弹唱吧。「段姑娘喜听戏曲?」

「鄙人对音律一窍不通。」倒是诚实。「沈楼主。想要给柳青赎身的是鄙人。」

「竟然!」沈慕白故作讶异,惊呼一声,摇头叹息,把酒乾了,「沈某真没想到。不过,方才说的不假。春风楼的姑娘们不卖身。不卖身予宾客,也不卖身予春风楼。她们都是自由之身;她们要是想离开春风楼,随时可以,一文钱也用不着留下,也就不存在赎身之事。」

「如此c作,倒是闻所未闻。」

「确实不是一般烟花之地既有做法。春风楼与姑娘们是合作关系;她们卖艺,春风楼卖机会。春风楼上下彼此亲密如家人,互相扶持。偶尔有姑娘觅得一心人,意yu离开,春风楼便权当娘家,让伊人风风光光出嫁。谁人觊觎咱家姑娘,意yu伤害,春风楼上下亦绝不懈怠,以保姑娘安全。」

「如是说,鄙人与柳姑娘无缘一见?」

「倒不是。段姑娘。虽说不卖身,但客人意yu与姑娘们单独见面,联系感情或是听曲赏舞,只要姑娘同意,也是可以的。您若觉得好,沈某便去给青青说说,看她可愿意见您,交个朋友。」

「有劳沈楼主了。」

「段姑娘客气了。只不过,就如方才所说,沈某必须保障姑娘们的安全。春风楼的规矩是,客人要与姑娘独处,沈某必先对其人多作了解。沈某对段姑娘是一无所知,实在有点为难;不知道段姑娘可介意回答沈某的一些提问呢?」

「沈楼主请问。」

「多谢。」沈慕白向她作揖,再敬上一杯。段然也拿起酒杯,轻呷一口,「方才,段姑娘说是南国人氏。未知,南国何方?所事何业?」

「鄙人南国贵山县人氏,师承贵山叶泠,游方行医,现於贵国游历。」

沈慕白真确讶异。没想到,眼前这nv子便是名震京师的魔医段然。

魔医出行,百鬼莫近。

江湖传闻,皇城西京来了一位亦正亦邪的大夫,其人行迹诡异,神出鬼没,且x情乖戾,生人勿近。然而,此人医术高明,正偏皆jg,多番从鬼门关前把人救回;魔医段然与阎王爷抢人的段子迅速流传,名震京师。

没想到,传遍西京的这句顺口溜,说的便是眼前身板瘦弱的nv子。

「沈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竟没把段大夫给认出来,实属失敬。沈某自罚一杯。」

「鄙人不过区区游医郎中。」

沈慕白微笑,把酒乾了。

谁会想到魔医大人竟是nv子,且流连烟花之地,妄下海口要替春风楼第一歌姬赎身。

「还是沈某怠慢段大夫了。」沈慕白尴尬一笑,轻握桌上的纸扇,「只是,沈某这就更不明白了。段大夫远从南国而来,不是要游医四方麽?何故想要把青青带走呢?」

「鄙人自负。」轻呷一口酒,浅笑,「柳姑娘的t弱,鄙人或许能治。」

都说,世上没有魔医不能治之症;段然的名气早已从西京传遍全国,在锦城自然也是无人不知。作为外邦人,来自战败国,竟能在帝都扬名,又得苏盐传人相伴在侧,段然背靠的势力有多位高权重自然不难判断。

她要治柳青,是与苍穷的一场游戏。

「青青自幼t弱,锦城里的大夫都看遍,没一个觉得她能活过双十。」沈慕白轻叹一声,顿了一会儿,才说,「要是能得段大夫的诊治自然是好的。只是,段大夫觉得青青的病??」

「多说无益。见不上一面,鄙人也说不准。」

「这??」沈慕白又沉默了一会儿,「那好。沈某这就去跟青青说说。还请大夫稍等。」

「有劳。」

沈慕白站起来向段然作揖,便往房外走,让人把苏成流扛回苏府,给段然准备糕点,便往临江别院走。

临江别院是姑娘们居住的地方,座落春风楼以北,中间相隔偌大的私人庭园。姑娘们每天往来春风楼和临江别院,庭园是必经之路;里头有山有水,有小桥有回廊,便是为这每天的路添点姿采。无论往哪个方向走,人的心都能放松下来,一刻沉醉於自然里,让往返两个回异世界变得没那麽可怕、累人。

庭园中央的亭内,一位清冷美人坐着,抬首仰望星辰。

「青青。」沈慕白站在亭外观望一瞬,才轻声呼唤;见伊人回首,笑,方才走近,「还以为你会在别院那里等着,怎麽就在这儿呢?今儿个风大,莫要冷着。」

「楼主。」柳青幽幽地道,似是要挤出笑容却无力,「今夜星星很亮。」

「啊。是啊。」沈慕白也抬首看那星辰,笑道,「乌黑里的星光特别耀眼。」

沈慕白脱下外袍,披在柳青身上,与她安静地坐上一会,看那星辰。一阵风吹来,沈慕白轻咳一声,柳青才道回别院里去,二人便起来往那边走去。

「方才,可是太嘈杂了?」

「没有。」柳青稍稍垂首,抖落身上一片落叶,「良久没踏台板,有点慌乱,怕坏事。」

「没有的事。」沈慕白轻笑,手里纸扇轻敲额角,「方才,青青可有瞧见堂厅上的nv宾?」

「妾身未敢分神,倒是听到姐姐们在聊,说是苏公子带着一个外邦姑娘。」

「嗯。是这样没错。」沈慕白停下脚步,看向柳青;她也稍稍转过身去,面向沈慕白,「那位姑娘点名要见你。现在人还在厢房等着。」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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