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删除(7)(2/2)

「我就是被霸凌之後才变这样的。」她笑了笑:「我的容貌焦虑蛮严重的。」

「唔……所以你出门才会都化妆吗?」郡凯轻声询问。

「对啊,但我的素颜竟然被你看见了!」绍臻是笑着说的,但仍然难掩她激动的情绪。

「啊。」郡凯一怔,飞速思考着应该如何回应,「还好吧,我觉得没有差很多呀。」

「没有差很多吗?没有差很多的意思就是还是有差吧!」果然刀子收得太早了。绍臻的语速飞快:「还是你是直男,看不出来有没有化妆?」

「肯定是有差的啊,有化妆跟没化妆还是看得出来啊。」好凶好凶,有猫咪炸毛了。郡凯小心翼翼地回答:「有画没画散发的气质不一样。」

她咄咄b人:「怎样不一样。」

「有化的时候b较漂亮,感觉b较难接近,b较有距离感;没化妆的时候b较邻家nv孩。」郡凯从本来的躺姿坐起来,他绞尽脑汁地挑选合适的用词,以前考学测写作文时都没现在认真。

「h…」听见他的回答,绍臻的气焰消退不少。

郡凯紧张得很,但语气还是和缓地说:「你太担心了啦,真的,你不用焦虑这个。」

「好呗。」她又回复成轻松愉快的语气,开玩笑说:「看来我不用把你灭口了哈哈。」

「什麽啦,因为我看到你的素颜吗?」郡凯捏了一把冷汗,听起来他已经顺利「活下来」了。他问:「如鹃或王妙妙她们没看过你素颜吗?」

「没有耶,我在r市都是每天完妆後出门的。」她笑了笑说:「连t育课也是哦。」

「哇……」

郡凯其实真的没有觉得她化妆与否有那麽大的影响,不否认完妆後的她更加漂亮,但他觉得素颜的她更加亲切,若是她是素颜去上课,他很有可能会去与她攀谈。

「你太努力了吧——」他说:「这样不累吗?」

「累啊哈哈哈哈。」绍臻笑了几声,「但是累总b焦虑害怕好吧?」

郡凯知道nv生或多或少有容貌焦虑,但他不明白为什麽相貌如她的nv生还会这麽焦虑,他不急不慢地说:「男生好像b较少容貌焦虑,我还蛮好奇为什麽你会这麽焦虑的。」

「因为我之前被霸凌啊。」绍臻躺在床上,说着她曾经在谘商室里说过的话:「我从国二开始被霸凌的,她们会攻击我的外表,青春期我脸上有长痘痘跟泛红,她们会笑我皮肤很差;我的眼睛很大,她们会说我在瞪她们。我上厕所完洗手照镜子,她们会在後面yyan怪气说我ai漂亮。」

绍臻停顿一会儿,她想要理x且平静地说出这些,并不想打开那个装着情绪的盒子。

「还有我妈吧,从小她就嫌我胖,说我额头高啊、没鼻梁啊,唉,其实谘商之後发现很多问题都是原生家庭的问题,我谘商後也有跟我妈说过这些,但——」她的话戛然而止,她紧抿着唇,难以启齿。

郡凯等了片刻等不到下文,他还一度以为是自己断线了,然而他又可以听见她似有似无的呼x1声。他不想给她压力,心里话是难以说出口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绍臻深深叹息,把情绪控制在爆发之前,像在做实验时控制气压,她已经很得心应手,缓了缓气息,她继续说道:「我觉得挺可悲的吧,我告诉她说的那些话对我有什麽影响,结果她回我她说的是事实。」

语毕,她轻轻笑了,不知道是在自嘲,抑或是被气笑了,又或者,两者皆是。

「嗯……」郡凯低沉地应了一声。

「觉得太沉重了吗哈哈哈。」绍臻笑出声,她习惯x地藉由笑声来稀释气氛里的沉重,在她生活经验里,太少人可以承受她说的这些,没有人喜欢负面情绪。

「没有。」郡凯说:「我在听你说。」

他的嗓音低沉,放轻了音调显得声音更有磁x,她还不敢确定他就是那个能够让她放心倾吐的对象,但她正在渐渐相信。

「你国中时被霸凌,是有原因的吗?」郡凯说完,顿了一下又说:「我这样问你会不舒服吗?」

「不会啊。」他的小心翼翼令绍臻笑了笑,她这回的笑声是发自内心的,「国中时遇到坏小孩呗,国中是靠学区入学的啊,各种妖魔鬼怪都可能是你的同学,班上有几个八加九跟瞎妹是很正常的。」

「嗯,确实啦。」他点了点头。

「以前班上有一群nv生,算b较核心的七八个人吧,我本来也是其中的一员,刚开学时还没事,但後来她们会莫名其妙开始排挤其中一个人,那个nv生就被踢出小圈圈,然後小圈圈的人开始说她的坏话。」绍臻娓娓道来:

「我不懂她们为什麽要这样,我觉得被踢出去的那个nv生很可怜,所以我就会去陪那个nv生,她本来会跟我说小圈圈的nv生的坏话,但後来,她会为了要融入回去那个圈子,开始讨好她们,然後说何绍臻说你们怎样怎样。」

「那个nv生过一阵子後就回去那个小圈圈,然後会有下一个nv生被踢出来,我就再去陪下一个nv生,这时候我已经看不惯这种行为了,所以那个nv生开始说小圈圈的坏话、说有我陪伴真的太好了的时候,我以为我找到同伴了,我以为她也觉醒了。」

绍臻突然嗤笑,当时的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结果又一样,她会在用一样的方式回到小圈圈里,然後,会在有下一个nv生被踢出来。」

郡凯始终没有说话,他仔细地倾听,她说的故事超出了他的想像。

「小圈圈里七八个人,每一个人都被踢出来一次,每一个人都告诉我还好有我陪着她,可是每一个人都是靠说我的坏话来回到小圈圈里,我知道如果想要不被攻击,就要制造一个新的攻击对象,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跟她们计较,当她们全被踢出来一次之後,再来就轮到我了。」

然後,就是恶梦般的两年。

「我不想回去小圈圈,所以我也不会讨好她们,她们攻击我的方式无非是说成绩好有什麽用,说我装清高,说我ai现,她们越是这样说,我就越努力读书、越努力参加b赛,我就是要一直上台领奖,我就是要嚣张。」

她就是这样骄傲的人,明明心里自卑得很,还是要装出一副打不倒的模样。

若不是她扛着一身傲骨,恐怕无法撑过那悲惨的国中岁月。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两年,两年里霸凌越来越严重,我最讨厌的就是要分组的课,还有要在台上报告的课。」绍臻苦涩地笑了笑,她说:「你知道吗?我以前是演讲b赛的常胜军,但我害怕站在班里的讲台上。」

郡凯一怔,她的话好像在他心里重重一击,他看见的都是她在台上神采飞扬的模样,他好难想像她有过恐惧上台的时光。

「你到底经历了什麽……」他的话里有惋惜、有诧异,还有难受,而难受,是源於一丝他未曾察觉的心疼。

听见他的话,她克制的情绪有些动摇。

「我之前在学校里会有人从走廊的另一边故意来撞我,或者是很大声的说唉恶,然後还有一件事我至今都还历历在目。」说到这,她变得有些气愤。

「怎麽了?」他紧追着问。

「我有一本用来画画的笔记本,平常收在ch0u屉里,每一节下课我都在座位上画画,可是有一天t育课回来,我发现笔记本不见了!」绍臻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大力跳动,呼x1也变得急促,她不自觉提高音量:「後来有个男生从垃圾桶里面拿出我的笔记本,站到讲台上很大声地问这是谁的啊,还说……」

她猛然有些头晕,那种无助、无地自容的感觉在多年之後的现在仍旧啃食着她,她已经不是当年弱小的nv孩,然而面对这样的回忆,依然充满恐惧。

「嗯?」郡凯轻轻哼了一声,是在安抚她,在告诉她现在有他在陪着。

「说是谁画得那麽丑,还指着我画的兔子问旁边的人那是不是猪——」绍臻哽咽到极致,哭声被压缩成一个咳嗽,悲伤从她的喉咙迸发出来。

「是不是长得像猪才会画猪?」、「这是自画像吧?」还有这些话她没有说,这些话如刀子般从她耳朵刺进她的心窝,要她说出口,无疑是利刃从心头划破喉咙。

「噢……还好吗?」她哭了。郡凯坐在床沿,面露担忧,「你手边有没有卫生纸呀?」

绍臻没有回答他,放下手机去ch0u了一张卫生纸,她用力擤鼻子,并大口深呼x1。心里的血是眼里透明的泪,她用卫生纸大力按住眼睛,像在止血一样。

郡凯想做点什麽,却ai莫能助,只能默默地等待她平复。

「我後来把笔记本抢回来了,可是我发现里面被撕掉好几页,我本来想说算了,哈,我也是只能算了,可是後来、後来……」她哽咽地说,说着说着,却又忍不住哭了。

「唔……不急,你慢慢说。」郡凯的眉头紧锁,柔声之下,是满腔的怒火。

绍臻x1了x1鼻子,深沉地叹了一口气,语气冷静许多接着说:「我不是说笔记本有被撕掉吗?後来时不时就会被贴在黑板上,写失物招领。」

她不哭了,燃尽悲伤之後只剩一地残骸,她的心在国中时si去了好大一部份,同样si去的,还有信任别人的纯真。

「我那时候很害怕去上学,因为我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又看到我的画被贴在黑板上,我有把这件事告诉过我们班导,但他说我的东西我应该要自己收好,而且没有证据说是她们拿走的。」

绍臻还一直觉得是她自己的问题,还觉得没有证据让班导抓人是为难他,然而一直到了谘商室里,她才幡然醒悟,才惊觉这一切是多麽的荒谬。

一个不作为的导师,正是霸凌越演越烈的推手,在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中,霸凌会更加残暴。

「我现在,好气喔。」郡凯的拳头早已攥紧多时,他有多愤慨就有多无奈,「可是我不能帮你做什麽。」

「我也有跟我妈说过这件事情,但她只跟我说不要理她们,要怎麽不理?没办法不理啊!」绍臻x1了x1鼻子,委屈巴巴地说:「她只会叫我回家不要摆一张臭脸,不然办转学啊,还说为什麽她们不去排挤别人要排挤我,肯定是因为我有什麽问题。」

谈及她的妈妈,郡凯不便多做评论,他只能一再地说:「不是你的问题啊,是她们的问题,她们乱排挤人是她们有问题!」

绍臻含泪笑了笑,他能给予这样的回应,就已经做得够多了。

「我後来上高中後变得很带刺、很难接近,其实在我看来高中的大家都是天使,可即使如此,我还是不怎麽跟人接触,除了我的前闺密。」她无奈一笑,说:「我非常不相信人,心理师告诉我,她们利用我、出卖我,其实就是背叛,而且我还被背叛了七八次,要怎麽再相信人?」

「我真的听得好生气喔!明明你是因为好心才去陪那个被排挤的人,她们怎麽还反过来t0ng你一刀?」郡凯的情绪激动,他最见不得自己的朋友遭受到不义之事。

如果善良的回报是伤害,那该有多心寒?

更何况她当时那麽小……

「我现在好像知道你为什麽会散发那麽难接近的气场了。」

「因为那是保护我的高墙。」高墙挡下了朝她s来的箭雨,已经伤痕累累的她,任何受伤的风险她都无法承受。她淡然地说:「虽然很孤单,但我安全了。」

「噢不……这句话听起来好悲伤。」郡凯的心里漾出一丝酸涩。

听见他这麽站在自己这边,绍臻破涕为笑,她放松地吐了一口气,这是她踏进谘商室後谘商了一年,结果到头来还是一样。」

「你别那样想,我刚刚会笑,是因为我也是这样。」如鹃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误伤了绍臻,她不好意思地轻笑两声,说:「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所以才会找那些弟弟交往。」

「什麽?」

「分手後我想了很多,我会和那些弟弟交往,是想要一直处在一个被喜欢着的绝对位置,这样,我就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哪天就不被ai了。」如鹃的声音逐渐转弱,她抿了抿唇,苦笑两声说:「虽然你说我是敢ai敢恨,但我只是自私自利罢了,我想要那些明目张胆的喜欢,我需要那些毫不遮掩的喜欢来让我相信自己是值得被ai的。」

在面对ai情时,小心翼翼藏匿起来的自卑还是原形毕露了。

绍臻从未听过如鹃说过这番话,她暂时搁置了自己的问题,专心地聆听起如鹃的内心。

「我似乎只是想要得到喜欢,无关我喜不喜欢这个人,我就只是……想要被喜欢而已。」如鹃的声音没了朝气,一gu陌生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她沉默片刻,抱歉地说:「我也不知道要怎麽帮你解决你的困境,因为我也在同一个困境里。」

於此,她们没再说话,默然,是给彼此无声的拥抱。

「要遇到两情相悦的对象不容易,你们可以好好谈谈,我相信你们做得到。」

如鹃在通话的最後给了绍臻这样的建议。

翌日清晨,绍臻边喝咖啡,边翻阅她和郡凯的讯息聊天纪录。

聊天室的顶端,是他们在讨论实验课的报告,讯息简短,用字也十分疏离客气,後来某天,讯息量陡然暴增,穿cha着各式各样的阿万贴图,那是他们走向彼此的,往後的通话纪录,是他们逐渐亲密的象徵。

臻:「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说。」

今天是他们在药局实习的最後一天,绍臻在上班前发送讯息给郡凯,那是一种预告,她需要时间做心理准备,她不希望她的真心坦白得唐突。

郡凯:「好哇!」

他回复得很快,她没看出他有任何不悦或回避,一颗悬着的心也稍稍放下了。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终於到了实习的终点,绍臻和郡凯如往常一样调剂和发药,他们的技巧已然纯熟,动静之间,尽显默契。午间休息时,绍臻将卡片送给学长与学姐,学姐也端出了一块巧克力蛋糕,为两人举办欢送会。

「先祝福你们毕业後国考顺利啦!」学姐将切好的蛋糕分别递给绍臻和郡凯。

「赶快趁还没毕业的时候多出去玩!」学长边吃蛋糕边说:「等出社会之後就没办法常常请假了。」

「好。」绍臻和郡凯双双点头,一个月的时间说来不长,但他们意识到自己离开之後也许不会再踏进这家药局时,还是充满了感慨与不舍。

结束了实习,也意味着他们每日见面的生活轨迹到了终点,他们需要有新的契机才能延续下去,关於这点,两人心照不宣。

傍晚,他们收拾白袍,背起包包,充满活力地向药局内的学长姐说一声:「我们先走罗!」

「回去路上小心喔!」学长姐在调剂台内朝他们挥手。

绍臻在跨出大门前回头向他们浅浅鞠躬,然後转身加快了脚步,她不想被悲伤的气氛追上,想在眼眶泛泪前离开药局。

怎料,在她跨出大门没多久,她看见人行道上伫立着一名壮汉,这回,他未着戴口罩,五官与她记忆中的十分相似,她的视线正好对上他的那双垂眼,他彷佛在锁定猎物般正直盯着她,霎时令她不寒而栗。

周围的氧气似乎都被ch0u乾了,她的呼x1越发急促,却无法缓解突如其来的窒息感。理智尚未厘清,身t已经有了反应。

「下班了喔?」林彦鑫向前靠近绍臻,宛若好友般自然地向她搭话。

在绍臻眼里,是庞然大物向她b近,还发出了野兽般的低鸣,战逃反应在此时失灵,她僵在原地,像是落入陷阱无法动弹的羔羊。

郡凯走到机车旁,拿起安全帽後才惊觉绍臻没有跟上,他的视线一扫,发现人行道上的两人,看见和她说话的是男x本就令他提起警戒,那少见的魁武身材更是让他警铃大响。

那不正是她说的跟踪狂吗!

郡凯拎着安全帽走向他们,他不想显得急躁,但增大的步伐与加快的脚步仍旧出卖了他,他走到他们一旁,唤了一声:「绍臻。」

林彦鑫闻声转头,看见来者是一名个子b自己高的男x,他不自觉地双手cha腰,挺起x膛。

郡凯走到绍臻一侧,瞟了林彦鑫一眼,柔声问:「你朋友?」

当郡凯来到身边,绍臻顿时有了力量,她抬起头,答:「不算是。」

郡凯浅浅一笑,他当然知道问题的答案,只是需要走个过场。

「我们要来不及了。」郡凯说。

绍臻还没意会他所谓的来不及,就听见他和林彦鑫说:「不好意思,我们有急事要先走了。」

没等林彦鑫回答,郡凯揽过绍臻的肩膀,将她带往一旁,突来的亲密接触让绍臻一时心跳加速,她没想到他会出手得如此大胆。

趁他们挨得近时,郡凯耳语道:「抱歉,我走太快了,没注意到你。」

「嗯……」绍臻噘了噘嘴,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委屈。

到了机车旁,郡凯替她戴上安全帽,他略略弯身,直视着她的双眼,说:「下次不会了。」

绍臻眨眨眼,沉沉地点了点头。

郡凯瞄一眼不远处的林彦鑫,见他正望着自己,於是沉下表情,投以一记不带挑衅但充满警告的眼神。

林彦鑫转身走了,郡凯凌厉的目光警戒地跟随着他的背影,要在他突然回头时给他威吓,直到看不见林彦鑫的身影後,郡凯的眸光才渐趋柔和。

「吓si我了……」绍臻的眼里逐渐泛泪,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後,恐惧才逐渐浮现。

郡凯见状便是心疼不已,他轻抚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她蹙着眉头,抬眸望他,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转,满脸写满了委屈。

郡凯瞧见了她的眼泪,他连忙赶在泪珠滑落之前,从背包里拿出面纸,轻柔仔细地按了按她的眼角,连连哄道:「乖乖,没事了。」

绍臻接过他的面纸,狠狠地擤了擤鼻子,在面纸遮盖下,她轻轻抿唇,似有似无地笑了笑。

终於,她也是有人哄的了。

「还好吗?」他倾身靠近她,凑在她面前察看她的双眼是否还有泪水。

「嗯。」他们对视一瞬,她很快垂下眼眸,点了点头,答道:「没事了。」

郡凯仍是不放心,又多看了几眼,确定她的情绪真的平稳之後,才放下心来。

「你早上说有话想跟我说,是想说什麽?」他凝视绍臻的脸庞,浅笑问。忍了一整天,在与她分别之际,他终於按捺不住好奇。

绍臻轻轻一怔,脸颊倏地发热,耳旁呼啸的车声g扰着她的心绪,熙来攘往的路边实在不是适合谈心的场合,她羞赧地回答:「我晚上在跟你用电话说啦!」

「欸——不能现在讲吗?」他轻笑说。他其实心里有底,只是这几天太过煎熬,他想要一个痛快。

她瞟一眼车水马龙的街道,噘嘴说:「要在路边讲喔……」

郡凯随即明白她的意思,他快速权衡後向她发出邀请:「不然我们一起去吃晚餐,吃完边散步边说?」

绍臻思量,要当面敞开心房总是有些别扭,但或许想法和心意可以更完整地传达给他,沉思片刻,她点头,接下了郡凯的提议。

晚餐後,绍臻发挥在地人的优势,找了个人烟稀少的社区型小公园。

公园的占地坪数不大,散步绕一圈顶多五分钟,暖h的路灯藏在大树的枝枒里,只有些许微光透出。

他们先是绕着公园走,聊着无关紧要的家常,他们的步伐很慢,但绍臻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彷佛要连同方才吃的晚餐一起吐出来了。

「你胃不舒服吗?」郡凯停下脚步,蹙着眉头有些担心。他明明知道她的胃不好,刚才就应该劝她别吃那麽辣的。

「呃……」绍臻的视线撇向一旁。要承认是自己太紧张而胃痛,果然还是会嘴软。

「我们去坐一下吧。」郡凯的目光一扫,锁定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张长椅,长椅一旁还有盏路灯,是最合适的位子了。

他们移动到长椅前,郡凯先弯身用手抚过椅面,确定没有灰尘与砂石之後,才让绍臻坐下。

「要喝水吗?」郡凯卸下背包,拉开拉练後从包里拿出水壶。

绍臻本想婉拒的,但她需要一些做些什麽来拖延时间,她紧张而紊乱的心情一时半会儿难以平复。

「谢谢。」她接过他的水壶,一点一点地啜饮。

郡凯虽然与绍臻并肩而坐,不过他的身子不自觉地侧向她,他看着她喝水,忍不住扬起浅笑。

绍臻锁紧瓶盖,归还水壶时,她发现了郡凯的笑容,她轻轻挑眉,投予疑惑的目光。

郡凯还没意识到自己唇角带笑,他问:「怎麽了?」

「你在笑什麽?」

「嗯?」他轻轻一愣,赫然意识到自己的嘴角正上扬着,他唇角瞬收,在下一刻又露出灿笑,说:「和你待在一起就很开心啊。」

绍臻闻言,害羞地撇过头,噘着嘴、藏着笑,咕哝道:「你什麽时候变得那麽油嘴滑舌了?」

「我说的是真心话。」他不急不徐地回答。

她移眸,身旁的他依旧直视着她的双眼,从初识开始,他的真诚未曾变过,一切虚情假意的甜言蜜语,穿上他的声音,都变成真心实意。

在交友软t里漂泊的日子里,她渐渐地学到了一种ai情观,把喜欢藏得越好的一方就越有主导权,在护住自己城池的同时,也要努力进攻对方的营垒,

迂回是猜疑的种子,开出了名为「不安全感」的花。

她错把内耗当作喜欢的评断依据,直到郡凯对她展现了另一种样貌。

他的心意不隐匿也不张扬,他鲜少说出充满暧昧拉扯的话语,但她总能感受到他的关注与ai护。

「我有事情想问你。」

「嗯,你说。」

绍臻垂眸,盯着自己的球鞋,她的脚板局促地动了动,最後像是寻找慰藉般并拢在一起。

「我不知道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们身边的人会怎麽看待……」她焦虑地抠着指缘,结结巴巴:「嗯……你知道我之前就是因为……这种八卦x质的事情……」

她的语句与逻辑并不通畅,但郡凯能够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他沉沉地应了一声,开始思考应该如何回应。

「还有,我其实还是会很害怕……害怕自己没办法逃走,因为你是——」她轻睨他一眼,随後又收回视线,弱声喃喃:「因为你是身边的人。」

郡凯被狠狠地伤到了。

不和身边的人发展关系,不只是过去的经验套在她脚上的枷锁,也是施加在他身上的诅咒,原来他做了那麽多,仍然没有破除她的心魔。

他心里浮现出浓烈的酸楚,还有混杂其中的不甘。

然而他的情绪克制得极好,他的表情看不出一丝破绽。这是赛点,是最後一球的关键时刻。

「你要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你现在身边的朋友,你能分辨哪种类型会是si缠烂打的恐怖情人,还有你的朋友,他们不会像以前的那些人一样攻击你。」郡凯坚定也柔情地凝视绍臻,沉稳且真诚说道:「就像你说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而你也是。」

——你也是很好的人。

绍臻的心头被重重一击,她的脑中闪过了心理师曾告诉她的话,她可以选择自己的朋友、可以选择自己的情人,那些与她不适合、不投机的人们,她有能力远离。

她可以保护自己。

倏地,绍臻的眼眶一热。

「那是你没看过我生气的样子啊……我知道你喜欢可ai的nv生,所以我都展现你喜欢的样子给你看,你ga0不好是喜欢上我营造出来的氛围感啊!也许我有你不知道的缺点啊!而且我们以後肯定会吵架,你看到我无理取闹的一面之後,就——」

她的情绪随着话语而越渐高张,却在到达顶峰之前被掐灭了。

无理取闹、歇斯底里,她现在就是。

郡凯凝视着绍臻的脸庞,然而她始终没有抬头与他对视,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猜出她未说出口的话。

那副柔弱无助的模样,令他心疼。

无助感如狂浪般侵蚀绍臻,她的呼x1变得浅而急促,她明白再下去会演变成过度换气,但她的呼x1彷佛拥有的意识,她无法主宰她的呼x1。

在她的视野渐渐黯淡时,一只大手按在她的头顶上,然後像是怕弄疼她似的,只以手指的部分拍了拍她。

油然而生的心安止住了她紊乱的呼x1,她像只被捏住後颈的小猫,乖乖地任他安抚。

「我不会轻易离开你,所以你也别轻易放弃我,好吗?」他的语气很轻,但字字清晰。

「我知道你喜欢贴心的男生,和你相处时我花更多心力去观察你跟照顾你,」郡凯轻轻一笑,温柔地说:「所以我们是一样的,你别担心。」

绍臻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落在了她的裙摆上,卡其se的布料上出现三个深se的小圆点子,圆点子没有再增加,其余的眼泪,都被郡凯的手指接走了。

「你可以对我生气,也可以无理取闹,我不会因此不喜欢你不ai你,我只希望你能答应我,有话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委屈自己。」

绍臻听进去了,但她没能给出任何回应,她没办法点头,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对他敞开心x。

迟迟没等到回覆的郡凯慌了,他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扬起音调想要证明自己:「我会努力让你觉得我是你安全的人,让你可以放心地跟我说的。」

感受到他语气的变化,绍臻抬起头,正想回应他时,便听见他似有哽咽地呢喃:「我最怕你会自己默默攒够了失望,然後离开我。」

绍臻终於看向他的双眼,而他的目光低垂,像只受尽委屈的大狗。

风吹动了大雾,原来关系里的另一人也同她一般小心谨慎。

绍臻挪动身子向郡凯靠近,他们的膝盖轻触在一起,她的小指轻轻g起他的,拉g承诺:「不会离开你。」

「答应我了?」郡凯抬眸,声音在虚与实之间交错。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和他对视片刻,然後才用力点头,坚定无b地说:「嗯,答应你。」

郡凯笑了,他以小指圈起绍臻的小指,轻轻一拉,将她的手收入自己掌中,并且牢牢紧握。

这回,他终於名正言顺了。

如鹃知道绍臻今晚要和郡凯深谈,但她都已经开始泛困了,却还迟迟等不到下文,她漫不经心地浏览ig上的短影片,也不断在主页和le的视窗中徘徊,终於,让她等到了绍臻的一则挚友动态。

如鹃屏住呼x1,迫不及待地点击限时动态,那是一张淡粉se的纯se底图,配上一行深褐se的字,写道:「告诉桃花不用再开了。」

r市的秋末依旧温暖。

绍臻在课堂开始前二十分钟抵达教室,她扫一眼教室里的人,没见到她男友。

带着些许失落走进教室,走到讲台前第二排,那是她习惯的位子,入座後,她忍不住转头望向教室後方的座位,她的视线像一艘找不到灯塔的小船,她不知道郡凯平时都坐在哪个方位。

她回过身子,不自觉顺了顺後脑勺的短发。

不久,郡凯与林佳龙结伴从前门走进教室,郡凯踏进教室的那刻,目光立刻锁定在讲台前的座位,他知道绍臻习惯的座位,也知道她总是前几个到教室的人,在见到她的那刻,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倒是绍臻,害羞淹没了她,她马上低头佯装看手机,才五天不见,她就已经没办法直视郡凯了。

郡凯无奈一笑,虽然他明白需要一些时间让她适应,但这种彷佛被拒绝的感受,还真是不好呀。

绍臻漫无目的地滑动着限时动态,直到她的通知栏跳出一则提醒,她的拇指才停下。

郡凯:「宝贝今天也很好看唷!」

绍臻忍不住笑出来了。

郡凯坐在靠窗的位子,他手撑着下巴,浅笑地望着左前方的绍臻,期待着她转头的那一刻。

绍臻传了一张阿万举着ai心的贴图。

在此时,如鹃抵达教室,她的双眼微眯,八卦地瞟一眼教室後方的郡凯,然後来到好姊妹的身旁,一脸藏不住的笑。

「你g嘛啦!」绍臻压低了音量,娇羞地轻捶如鹃。

紧随其後,王妙妙也到了,她急促地走到绍臻前方,一脸笑得像是要x1引所有人的注意。

「快点快点,我要在线吃瓜!」王妙妙急得在原地小碎步。

王妙妙的嗓门大,即使她压低音量,教室中间的同学们还是听见了她的声音,纷纷循声看向她们。

郡凯的目光也移向她们,他不自觉地g起嘴角,虽然他听不见她们的交谈,但似乎也能猜个大概。

郡凯:「下课後去找你?」

绍臻看见郡凯的新讯息,立刻回复道:「下一堂不是要去p栋上课吗?」

郡凯:「对呀,我去找你!」

绍臻悄无声息地转头,教室里坐满了人,她只得引颈张望,她看见後排的郡凯正专注地盯着手机,等待着她的讯息。

绍臻浅浅一笑,回过身然後发送一张阿万的ok贴图。

在贴图被已读的那刻,郡凯也笑着朝绍臻的背影看去,他甚至在心中默默祈祷,她能够恰巧在此时转过头来与他对到眼。

p栋有两间能容纳两百人大教室,不分班别,所有完成实习的同学会集合在一起上药学1un1i。

下课钟声响起,绍臻关闭笔电,正在收拾物品时,郡凯来到她的桌前。

「你也太快了吧?」她忍不住露出灿笑。

「想你了啊。」郡凯浅笑回答,并一把接走她手里的笔电提袋。

在一旁的王妙妙目瞪口呆,虽然她在第一时间知道了绍臻与郡凯交往的消息,但亲眼目睹还是颇为震惊。

不只是王妙妙,不远处的nv同学听见後更是瞠目结舌,她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然而当她目送绍臻与郡凯并肩走出教室之後,她便意识到自己刚才知晓了一个新八卦。

八卦总是传得飞快。

「欸欸欸,你知道赵郡凯跟何绍臻在一起了吗?」

「真的假的?」

「我早就在怀疑了,之前大三药分实验看他们在台上交头接耳,魔鬼藏在细节里喔——」

绍臻和郡凯选在教室中间偏後排的座位,两人相邻而坐,关系不言而喻。

这样不张扬但不隐藏的方式,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课堂开始前,绍臻收到了一位好同学的私讯,她们曾经一起修过同一堂外系课程,交情算是不错但不及挚友。

杨予璇:「臻臻!你跟赵郡凯交往吗?」

杨予璇:「因为有听到风声,想说跟你求证一下,怕误会了。」

臻:「对啊,我们交往了。」

虽然那句「听见风声」依然令绍臻心颤,但她没有隐瞒,如实告诉杨予璇:「前不久刚在一起。」

杨予璇:「大恭喜!太好了!我本来还想说如果不是的话我要帮你澄清。」

杨予璇:「祝你们幸福欸!」

绍臻不禁笑了,甚至有点想哭,她脑中突然浮现郡凯说的那句话——

果然,她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呢。

她侧头看向郡凯,郡凯察觉到她的动静,也随之转头看她,「怎麽了?」他问。

她莞尔,轻声道:「没有放弃真是太好了。」

郡凯一怔,但神情很快柔和,放轻了音调说:「那是因为你勇敢,要谢谢你。」

绍臻噘了噘嘴巴,有点想哭,但她露出了笑容,轻快地说:「我觉得自从和你相处之後,我好像变得稍微有自信一点了。」

「因为你都会一直夸我跟鼓励我。」

绍臻知道自己笑的时间变多了,也不再次次都会掩住嘴了。

「你一直都很bang啊,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郡凯轻笑,「你以为的稀松平常,可能在某人眼里闪闪发光。」

他的眼里,是述不尽也道不明的宠溺。

药学1un1i的课堂上,投影幕正播映着老师挑选的电影,长照与生si的主题钓出了许多同学的眼泪,其中也包含绍臻。

郡凯没有多言,只是将他的手掌撘在她的手背上,然後适时补充新的卫生纸给她。

电影播毕,绍臻的桌面上多了三团白se小球,幸好最後的结局是好的,她的情绪已经几乎平复。

小ai哭包。郡凯笑了笑。

听见他的轻笑,绍臻睨他一眼,疑惑地歪头。

郡凯倾身向她靠近,他在她耳旁呢喃问道:「下课後可以牵着手走吗?」

「这样你会高兴吗?」她好奇反问。

「不只是高兴,还会很幸福。」他答。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