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现在他们急需的就是时间。
此时星门战机又投掷下了一批鱼雷,在月光星星点点的海上拉起数十道隐约的白色痕迹,三维地图和警示灯同时闪耀了起来。
女娲冷冰冰的声音“遭遇鱼雷袭击”从音响里传出来时,“鱼雷袭击”这四个红色大字也跳上了三维地图的中间。
作战指挥室的各位指挥官们迅速的做出了反应,下达了指令。三维地图上居于外围的护卫舰射出了反鱼雷鱼雷,负责防御的天选者也跳入泛波的大海。即便有双保险,指挥官们还是给各个舰支的驾驶员下达了命令,减速紧急规避。四号航母的引擎声低沉了一些,庞然巨物在转急弯时,发生了微微倾斜。
周召稍稍站定,紧锁着眉头和其他人一起注视着三维地图一侧的实时画面。
一两分钟后,海面炸起了数道冲天的浪花,像是突然涌起的喷泉。身在两公里之外的航母上都能听见爆炸声。又过了十多秒,在一公里之外,漏网的几枚鱼雷也被等在水中的太极龙天选者引爆,又是几束水花膨胀湮灭。
女娲灭掉了闪烁的警示灯和“鱼雷袭击”四个红色大字。取而代之的是到达皇帝海山的时间——11:26。
看到预计到达“皇帝海山”的时间又拖慢了五、六分钟,一直面色严峻强压着愤怒的孙永终于忍耐不住了,转头看向了舰队作战总指挥祁兴智,质问道:“你们到底能不能行?时间一拖再拖?再拖下去,黄花菜都凉了……”他怒气冲冲的说,“你是不是觉得陈康院长都已经自爆了,说不定三号舰队已经被放弃了?”
祁兴智梗着脖子说道:“我有这个意思吗?你以为是我不想快点?船的速度就这么快,我t又不能飞!”
“派战机。”孙永沉声说,“你们派战机和预警机护送我们去找,我就不信找不到了!”
“还要我说几次。对方的战机全部是在官岛起降,夜间作战丝毫不受影响。而航母上的战机夜间起降,难度极高,在作战状况下夜间降落,几乎就和玩塞五颗子弹的俄罗斯轮盘赌差不多了。你们载体当然无所谓,我们的飞行员可不能复活……”
孙永面色僵硬,语调痛苦的说:“那就只能傻等?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战事沦落到无法挽回的境地?”
祁兴智不知道如何回答,旁边的作战参谋和指挥官们叹了口气,有些人交头接耳,有些人开始议论了起来。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并不知道三号舰队的位置,如果冒险派出战机搜寻,假设没找到,更有可能贻误战机。
周召扫了眼时间,面色沉郁盯着皇帝海山的方向,又一次问道:“通讯员,能够联络到三号舰队吗?”
立刻指挥官们全都闭口不言,转头看向了戴着耳机的通讯员。
通讯员转头看向了三维地图的方向,低声说道:“长官,还没有,信号干扰非常严重。”
周召环顾了一圈说道:“航母作战我也不太懂,我就想知道,现在距离皇帝海山只有279公里了,我想三号舰队应该也在不太远的位置,我们是不是能够派出战机支援一下?”
祁兴智犹豫了一下,凝视着三维地图画了一个大圈,回答道:“就算我们忽略夜间起降的问题。强行让所有战机起飞,敌军的电子干扰很强,预警机不起作用,想要凭借我们一艘航母上的战机数量没有办法搜寻这么大的面积,反而容易被敌军各个击破。在太平洋上星门的优势实在太大了,不光是航母,环绕着西太平洋全是他们的基地,他们有数量庞大的战机和预警机可以全天候作战……”他苦笑道,“我们只有一艘航母,说实话,我真不觉得三号舰队从白令海突围是个好主意,让我们过来接应,更是个……”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既然总指挥部这样要求,我们也不要质疑。”周召低声道:“坐标,坐标啊!得不到卫星支援,我们现在就跟瞎了一样。”
作战指挥室里陷入了悲伤的寂静。
在静默中,女娲不带情绪的声音再次从音响里传了出来,“有十七架三号舰队的歼-35在五十公里之外,他们发出讯号请求降落。”
作战指挥室一下就炸开了锅。
周召大喊道:“快,命令作战部全力为他们清除降落航道……”
……
十七架伤痕累累的歼-35在六千米高空飞行,他们已经能看到远处云上纵横交错的火与光,偶尔也能在剧烈的盛放照亮天际之时,看见于黑沉沉的海面上浮浮沉沉的巨舰的隐约轮廓。
此时整支航空团仅剩的长官刘同终于松了口气,星门的电战干扰实在太强,他们在预估的坐标附近盘旋了很久,才勉强联络上四号舰队。眼下油料已经见底,还要找不到四号舰队,他们就只能在海面降落,为此都做好了心理建设,刚才还在无线电里畅谈万一被俘了该怎么办,没料到柳暗花明,激战的焰火指引了方向,他们还是凭借肉眼找到了四号舰队的位置。
“航道已疏通,准许降落。”
塔台指挥官温柔的声音在耳机响了起来。
刘同沉声回答道:“明白。”想到马上就要进行夜间降落,刚刚放下的心脏,马上就再次高高的悬了起来,他滚动了一下喉头,才切换到队伍频道,淡定的说,“我先降落,如果没有问题,大家就按照我的方案搞……”
剩余的十六名飞行员粗重的呼吸声都从耳机里泄了出来。
“靠你了,老刘!”
“加油,老刘!”
“必须得成功啊!”
……
“必须的,我先打个样!”刘同信心十足的回答,心跳却陡然间加速,像是踩下了油门,恰好与心跳相反的是,他正在松开油门控制下滑角度,并且俯仰控制战机速度,为降落做准备。
航母降落本就比较难,夜间降落那就属于飞行中的顶级难度,普通飞行员一般都不被允许进行夜间起降,这都是海航飞官老司机的保留曲目。但即使是老司机,对于夜间降落也心存恐惧。每次夜间降落都是一次生死存亡的考验。其难主要难在进近上,海上舱外没有可视参照物,你没有方向感,你只跟着导航和仪表来保持姿态来找航向。根据航点来建立下滑航线,进近,直至目视跑道灯光和助降镜。剩下的就属于目视降落的范畴,难度还在勉强接受的范围。
可在交战时降落,航母不仅在高速行进,且必不可能打开引导灯光和助降镜,这差不多就等于盲降,一切都只能靠塔台的数据和仪表配合降落,其难度相当于借助别人的话语指引通过不断移动的独木桥。
这一点也不夸张,要知道在1944年的马里亚纳大海战中,星门海军于下午4点左右发动远程打击,机队回到tf58上空时已经是晚上9点左右,在星门航母灯光全开、护航编队开启探照灯且发射照明弹的情况下,星门仍然损失了近80架战机。虽然说现在的飞机先进了不少,增添了辅助降落系统,但同样的,重量和速度也远超二战时的战机,控制难度更为困难,况且现代航母还是采用斜角甲板,降落航线中需要不停修正方向,假使没有灯光指引,稍微不慎就会冲出甲板直接坠海,或者撞上舰岛。
刘同清楚有多危险,可以说比两个小时之前从三号舰上起飞更加危险。其实降落在海里,生存几率要高得多。刚刚经历死里逃生,很快又要再一次赌上性命,对此他的大脑已经感觉到了疲倦和痛苦,短短几个小时,就数次于死神擦肩而过,这会叫人变得奇怪。毫无疑问他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在这一秒,还是忍不住在内心乞求幸运之神的眷顾。
的确,能撑过这几个小时,除了过硬的技术,运气,同样重要。
当一件事情到了你必须依赖运气的时候,就证明处境糟糕到了极点。
“龙兄弟,你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成功降落,今天我击毁了两架飞机,加上我自己的还差八架,一人五架,大家就都是王牌飞行员啦!我一定把你的那份星星打下来,如果我能回家的话,就把打下来的f35和大黄蜂模型全部烧给你。”
刘同深吸了一口气,逐渐减速下高,四周一片漆黑,舰炮的火光都消失了,他几乎可以说是完全丧失了视觉,只能死死盯着正在发光的仪表。他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可外面依旧什么也看不见。
像是在坠入深渊。
“四号舰,四号舰,我是351。起落架襟翼好,安全带锁紧,油量393!”
耳机里传来塔台指挥官温柔的声音,“351,我是四号舰,油量393。”对方停顿了一下,笑着说道,“不要紧张,我会协助你完成降落。”
“谢谢。”刘同知道对方是在安慰,塔台能做什么?做不了太多事情,不过这温柔甜美的声音却也令湍急的心跳缓慢了些,“我什么也看不见,请示下降高度。”
“可以下降至1000米高度。放下起落架,放下尾钩……”
“明白……”
刘同在一片漆黑中,根据仪表远远的对齐跑道保持aoa慢慢调整高度。对话在继续,即使对方只是向他传达一些仪表盘也能看到的数据,他也觉得仿佛看见了一条模糊的灯影,这给予了刘同一些慰藉。可当降落到只有几十米的时候,他却分不清那是月光洒在大海上的影子,还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