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6节(2/2)

可惜的是他可以成为孙悟空,却不能成为夕阳武士,因为他没有办法承诺沈幼乙……自己能够一辈子都不会走……

真要和自己在一起,反而会让沈幼乙承受太多太多无端的风险。有句很文艺的话说是在不合适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实际在感情上大部分遗憾都是由此产生。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等到那个合适的时间节点,又或者等到那个对的人。

成默又想:“等待”是一件很奇特的事情,大概所有人类最复杂的情绪的都在等待中产生。

从人类出生到死亡都逃脱不了“等待”的宿命。小时候我们殷切的等待长大,从幼儿园到高中大学,我们等待成绩单,等待暑假寒假,等待过年时收压岁钱;长大了我们等待面试通过的通知,等待升职加薪,等待年终奖,等待婚姻和孩子,又或者等待与众不同的生活;等我们老去,我们就开始等待死亡,我们坐在摇椅上,在落日的余烬中,在最终的等待中,回味自己这一生。

当你真的回忆起来的时候,也许最激动人心的快乐情绪,最惊心动魄的危险体验,肯定都是在等待中诞生的。

没有什么能比等待更美妙,也没有什么能比等待更煎熬。

尤其是在爱情中。

有些人用尽了一生的时间只为等待一个人,是“众里寻他千百度”;有些人则一生都不在同的等待中轮转,是“过尽千帆皆不是”。

我们常常喜欢用时间来衡量等待的尺度,但其实在感情中,让彼此觉得遥远和生疏的,绝对不是时间的长短,而是那些堆叠在时间线上两件三件或大或小的人生琐事。可能是感冒发烧时的无人体贴,可能是烦恼忧愁时的无法安慰,也可能是寂寞孤单时的无可触碰……

爱情中的等待是根无比脆弱的线,不管你如何小心翼翼呵护,也都可能会因为人心难测,又或者造化弄人,而让这一段等待戛然而止。

大概结果的难以预料,就是等待之所以甜美动人和黯然销魂的原因之一。

成默从小就习惯安静等待,从小到大的经历,让他都不愿意对任何事情主动,实际经验告诉他,求而不得远大于等而无果的痛苦。只要不心怀期待,当好事发生时,也许生活处处就充满惊喜。就像是他苦苦等待能够配型的心脏,就像是他苦苦等待渺无音讯的母亲。

当然,在自己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这样缩小期待,固然让成默减少了痛苦,让他更现实,更理智,逃避开了期望落空的巨大失落。同时也让他远离了追逐成功的快乐,期待美好降临的快乐……

尤其是在感情上,他只能在孤独的路上慢慢的走着,被动的等候着可遇不可求的“惊喜”。只能说成默幸运的遇到了沈老师,谢旻韫,还有雅典娜,这些都是成默的不期而遇的意外之喜。

要说起来,成默在感情上唯一主动一些的就是白秀秀,但对白秀秀主动,拥有不可言说的复杂动机,并不是单纯的受到感情驱使。

这种被动,让成默在处理感情事物上,让人觉得优柔寡断。

但其实,成默只是习惯性的不让自己直面失望而已。没有人比成默更不相信人性,也没有人比成默更害怕被抛弃。

这是他现在有能力寻找母亲,却没有去寻找的因由。也是他早就可以查清楚沈老师的状况,却不去查询的因由。

如果不是雅典娜主动提及,大概他只会等到有关沈老师的讯息主动飘到他耳朵里再说。

而在此时,因为之前成默并没有抱有太大的期待,所以,此刻,他心里也就没有太多太重的伤感。相比失去谢旻韫,沈幼乙能找到幸福的归宿,即便这个归宿不是他,成默内心还是颇感欣慰,只是他也没办法很大度很从容的送上祝福。

眼下他只庆幸自己没有主动的联络沈幼乙,避免了两个人的重逢变成了尴尬的事故。

他不知道自己但凡不要做这么多心理建设,不做好了接受沈幼乙已经不在等待的准备,也就不会一触即溃,被便宜丈人设计的拙劣陷阱给设计,造成可笑的误会。

所以说,越是聪明越是厉害的人,在他已经预设结果会失败的时候,那么他几乎肯定就会失败。

不是他能精准的预估形势,而是他缺乏一颗战斗到底永不言弃的心。

这也是为什么在年龄低的组段,进行各种竞赛,如果不是有巨大的智商碾压,获得第一名的都不是那些最聪明的孩子,而是那些最努力的孩子的道理。

成默转身间就接受了现实,很快压下了胸腔中翻涌的情绪,完全没有注意在主席台的侧面,沈平在默默注视着他。他低头看着《时序之西》的封页,男主角周凌和女主角姒采薇背靠背站立,画上的两个人眼神坚毅的凝视着虚空,像是在说他们有勇气共同直面残酷的未来。

时间是在小说中的流动是凝固的。这是一件无比美好的事情,成默抬起头,他看到了身侧一张张鲜活的脸孔,有些人在等待中翻看着刚买来的书,有些人拍了现场照片发在社交账号上,那些被抬到了一旁的书架上用红油漆写着编号。隔着贴着海报的玻璃墙可以看到灰色的大街和灰色的天空。现实中的时间在无可挽回的流逝。他想,小说中的周凌肯定不会有感情上的烦恼,姒采薇是沈幼乙钦定的女主角,只要沈老师愿意,他们的过程不管多么曲折,等待多么漫长,结局一定是完美的。成默觉得这样也好,就让自己和记忆中的西姐、南姐生活在幻想中的世界,也是非常美好的结局了。

成默笑了笑,将书放了下去,了无遗憾的沿着记忆洄游,逆着人流走到了某一段等待的出口。

站在门口的保安正在关闭进口的玻璃门,告诉等待的粉丝们今日签售已经到此结束。拿着刚买的《时序之西》的读者们发出叹息,有人在恳求保安放他们进去,有人不再等待转身离去。不管坚持和放弃,散场都近在咫尺。

成默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他认为这里是他人生的某个节点,就像他站上了学校礼堂的舞台,向着全校师生承认,那些下流的粉笔画是他的杰作那时一样。他清楚记得当时在台下的西姐泪水涟涟;也清楚的记得南姐在桃子湖畔拥抱了他,说不要让她等太久……

成默忍不住回头看向了主席台上的沈幼乙,一个女粉丝向她献上了一大束粉玫瑰,她袅袅的起身,接过了花束,眼瞳里全是润润的粉色和柔柔的笑意。

“真抱歉,是我让你等太久了……”成默低声呢喃,想起自己这么多年连束花都没有送给沈老师过,唯一一次买花还是和她一起去阳明山墓地,“明明当时南姐看到花的时候就很开心的,我为什么就这么笨呢?”

为此他又有些许遗憾,但这不过是个很好弥补的遗憾,成默如是想。

就在沈幼乙接过花坐下来看向大厅的瞬间,成默走出了侧门,消失在了大厅拥挤的人潮中。

他孤身一人走出了西单图书大厦,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在他走过西单图书大厦转角,快要走到民航大厦时,姜军已经提前下车给他打开了门。看到神色略显疲惫的成默,姜军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在成默上车之后,用通话器询问道是回安缦还是去哪里?

成默闭着眼睛躺在座椅里,脑海里又想起了在摩天轮上沈道一抱着他轻轻摇晃时的场景。他想起了在“和生霄云”那一大包行李中,还有在欧罗巴时在拿破仑七世举办的慈善拍卖会上,花了一千万欧拍卖下来的萨尔瓦多·达利的那幅名画。于是他低声说道:“去和生霄云,我去那里拿一幅画,我包好,你等下帮我送到作者南溪的出版社,就说是一个书迷送给南溪的礼物。”

……

沈幼乙接过那捧粉色的玫瑰花束,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甜涩香味扑鼻而来,大厅里闷热的气息顿时消散了很多。沈幼乙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微笑着对女粉丝说了声:“谢谢。”

就在她抱着这捧大大的玫瑰花坐下时,在那些绚烂的花瓣之间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转眼而逝,这让她恍惚了一下,直到工作人员从她手中接过那捧粉玫瑰,她才揉了揉太阳穴,心想一定是自己这段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身体太过疲累导致产生了幻觉。

“不好意思,久等了。”

面对安静等待的书迷沈幼乙微笑着说了抱歉,接着拿起笔继续签名,可她心里总有种异样的情绪在隐隐作祟,像是鞋里掉进了几颗沙粒,它也不会妨碍你走路,可总让她觉得有那么一点不舒服。

只是沈幼乙现在无暇顾及这令人不适的情绪,后面还有上百个读者在等着她签名,他们已经等的够久了,沈幼乙向来珍惜读者,便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与身体的劳累继续给读者签名。

时间飞速流逝,沈幼乙终于给最后一位读者签完了名字,她才起身向还留在大厅里的读者微微鞠了一躬,接着便是对在场的图书馆和出版社的工作人员一一表示感谢,弄完这一切,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些天沈幼乙全部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出版前的校对、版面的设计、插画的沟通这些琐事中,其实这些事完全可以交给出版社去处理,只是为了做到尽善尽美,达到自己预期,又不耽误出版社的出版计划,她只能亲力亲为。这付出了她大量的精力,每天几乎只睡几个小时,就是为了这本书不会有一点瑕疵。

对沈幼乙来说,这个故事不仅是她的心血,更是她的人生。

和现实生活同样重要的人生。

“真了不起!今天下午三个小时卖出去了四千多本……这个成绩破了西单图书大厦近十年来的签售记录,以前最红的谷小伺签售也就能卖到两三千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