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到某一时刻,身旁的女孩长成女人。倩影清秀,姿态丰颐。
吉霄看着她想,以前每每念及此人,心中总是阴翳。但真正重新相知,阴深幽暗的都飘散,隻恨自己没果敢点,同她早些开始。
别说爱恨情仇,就是生死无常,在这个人面前都坍成碎片,微小窝心、却闪闪发亮,铺成一条她看得清的前路,令她无比笃定,会跟她继续拥着入睡,抱着醒来,吃饭,聊天,争吵,但又很快和好……
在这个宇宙,永恆是个虚有概念,不存在于除人以外的其他地方,且只在比较中才被感知。因为有死亡,永恆才成为可能——
忘不了一个人对另一个而言,就是她自身尺度上的永恆。
朽木在这年春天重新发芽,开出一树璀璨。时间是一座桥梁,会把她们送向无穷的前方。
她一边想,一边牵住女人的手。
……
梦很美,以至于这天被人喊醒时,吉霄没能辨清界限。更何况此刻,眼前人原本就是梦中人。
一切瓦解或许要三十年,又或许,只要三秒钟。
三秒钟,足够她心防尽失、睡眼惺忪地对着久别重逢的人喊出封存的名字,令苦心堆砌的谎言大厦顷刻崩塌:
“时知雨。”
回过神来,吉霄一骨碌从冬日的暖床上弹起,外套也不披地在寒冷中朝惊慌逃走的人追去,从后一把紧抱她。
“……你究竟记得多少?”好一阵,被她用尽力气桎梏的人才终于敢问她。
到此,她隻得破釜沉舟:“都记得。”
“可你有失忆症?”
这个解释起来就复杂了。干脆说重点:
“忘不了你。”
听到这句,方知雨彻底崩溃:
“……吉霄,对不起……”
抱着眼泪落到她手上的人,吉霄从后问:“你的道歉诚心吗?”
女人哽咽着答:“诚心。”
“那要不要来交换?”
安静了很久,怀中人才悲切地问:
“要我做什么?”
方知雨像等待死刑判决的人。但是她清楚,无论吉霄的决定是什么、令她多么难过,她都会去执行。
然而接下来,她听到十多年前说永不原谅、不想再见到她的人,在她耳边说:
“留在我身边,哪也不许去。不许不跟我玩,也不许再消失。”
说到这,吉霄埋头到她颈侧:
“方知雨,让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