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张被她们视为珍宝的海报被彻底撕毁。事情总是不如预期,就像她当年那么厌恶烟味,如今却染上恶习。
吉小红买来记帐的笔记本很考究,封面是德加的芭蕾舞女。反正都要把它和其他帐簿订一起,见她喜欢,吉小红便提前把封壳撕下来。如获至宝,精心剪下舞女贴小黑板上。旁边是一张证件照——她总觉得照片里的人跟德加的画很像。
为什么有人的学生证可以用影楼照?她百思不得其解。双马尾,蝴蝶结,还化了淡妆,调了泛黄的色调。百看不厌,觉得照片里的人像一隻毛色纯正的可爱小猫,既高贵,又优雅。
今生还能再见吗?若能再见,还有多久?一天?一周?一月?一年?……
她心中没答案,直到2006年春天。细雨下起来,有个曾与她有过短暂交汇的女孩走进面馆。她撑一把湿漉漉的小黄伞,留长马尾,穿连衣裙和白裤袜——
你看,我连你那天打的伞是什么颜色都没能忘记。
问题
时间回到2004年。宁城市郊老工业区有家小店, 叫吉祥面馆。名字福气,地方就狭窄,只有小小一丬。开店的老头就叫吉祥, 同他一起撑堂面的老伴一年前死了。现今儿女不在身侧, 只有一个孙辈。
“吉霄,这个送去给少年宫孔老师。”
应声出现的短发少女瘦削单薄,作少年打扮。颧骨贴了创口贴, 眼角还有些乌青未散。
利落地打好包,吉霄提着食品袋出门,踏上自家那辆残破到不上锁也没人偷的脚踏车。
经过满是香樟树的柏油马路,骑车到少年宫不过两三分钟。吉霄把车停门口径直入大门,门卫早认得她, 问也不问。
还没走到教学楼, 先听到琴童们一起练习弹出的杂乱乐声。连主旋律都听不出, 吉霄却知道曲子是车尔尼的,因为弹琴的孩子告诉过她。
自去年开始, 她帮阿爷送面。平时上课隻送晚餐,节假日白天也送。外卖比堂食多收一元, 做的全是孔老师这样的街坊生意。
上二楼左转经过第一间课室, 习惯性停下望门里看。透过玻璃门窗,吉霄又看见那个坐窗边的小女孩。
少年宫里可学的物事很多, 有乐器,绘画, 书法,艺术体操……吉霄却唯独对钢琴感兴趣, 因为在家里,她有一个玩具琴。
半张课桌大小的玩具琴, 是小姑吉小红多很多年前送她的生日礼物。进小学后,吉霄在音乐课上学会了简谱。自那开始,她便会在玩具琴上弹各式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