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比她更了解方知雨。
同情是这世上最糟糕的感情,会粉碎理智、影响客观,会令她原本就已经倾斜的心变得更想庇护对方。它把人分三六九等,让位高者用俯视的姿态看向位低者。单是那不公平的注视就能将卑微的人彻底刺伤。
所以她不喜欢同情,更讨厌被同情。但被这种情感拉扯的时候,她却无能为力。
人心始终是肉长的。不信你看製茶人。对年轻人、对奶茶有偏见,更何况是方知雨这种放弃了手艺、进了奶茶公司的年轻人。但在听她说出“渐冻症”三个字之后,他却要她一定去尝尝他做的茶。临走前还叮嘱她,记得擦药。
同情让人变得不像自己。
她现在就很不像自己,脑海里浮现的全是午餐前,她给方知雨擦药。手上的伤处理完,后来连她膝盖上的也一起。女人掀起裤子,露出白皙小腿,就那么把自己的伤口交给她处理,一点也不设防。
是第几次了?方知雨像这样带着伤痕出现。
可是,在吉霄的眼中,伤痕从来不是减分项。它有示弱的意味,坦诚且清晰地向你揭示此刻这个人哪里不适,需要你照顾。
这种被动的、无法掩盖的示弱会催发她产生异样的同情,让她失去理智、无法客观,陷入更深邃的漩涡之中……
这种扭曲的情感,她能向方知雨解释吗?
一个正常的普通人需要对伤痕设什么防?有病的分明是她自己。她有病,所以方知雨跟来酒店那个夜晚,她送方知雨回家,在她楼下得到她的允许后朝她靠近、触碰她。那个时候,她曾在心里从一些不可言说的角度偷偷观察她。抚摸过她的伤处,并且稍微用力地摩挲。都这样了方知雨还说不疼,带着明显就是在忍耐的神情。
痛感最强烈的时候,方知雨的双眼看上去湿漉漉的。她被此深深吸引,手也情不自禁停到女人唇间,想着如果方知雨不讨厌,她可不可以吻下去?可以的话,什么时候?到时又需要再找什么借口?醉酒?失忆?还是别的什么?
……
在看向同事的时候,她脑子里想的是这些,所以断然没办法在这个午休时间再进入有她存在的房间——
晚上就别说了,没得选。但现在她可以选,选择逃避。
下午还有公事在身。她还要跟杨喜谈方案,需要保持清醒,保持理智和客观。
事实上她昨晚就没睡好,今天又起了个大早。换做平时,早就给自己煮好咖啡灌下去。
但是眼下,显然不是能喝咖啡的场合:
这里可是茶都杭州,她来拜谒製茶人。住在西湖产区最好的茶田间,她去问人要咖啡喝?
一边这么作结,一边自我放弃。最终还是朝着大厅去,找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