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妈妈的决定后,方知雨又到田间对着山野呆坐了半日。
当然,这是好事。是她想法太落后。
可是,如果以后想妈妈,她该去哪里呢。
但她没跟方丽春说她难受。在方丽春面前,她总是笑得更多。总是告诉自己现在开始拍喜剧。转场了,你要快些入戏。
对于这个病,她们母女从如鲠在喉,到习以为常,到后来甚至一起开些死后的玩笑——
在妈妈尚能说、尚能动的日子。
方丽春说看吧,还是我明智。一把破骨头,不捐出去做点贡献,拿来干嘛?火化?入土?哪样不要钱?我都给你省了。说这些时,她一脸骄傲。
现在地价多贵,她又说,为一罐灰买一寸土,你吃饱了撑的?
又说,方知雨,你真忍心把我困在一个小盒子里?人死不见得是坏事。像我这种病,那一刻对我绝对是解脱。
又说,就你事多,非要走个形式。说吧,你想要妈妈剪下来的指甲?还是身上搓下来的泥?
方知雨无语,说你恶心不恶心?
不是你说的吗,想留个东西做念想?
方知雨跟她认真:“好多人,会留牙齿呢。”
“拔牙不要钱吗?”方丽春痛批她,“我现在这样子,对你而言已经是吸血鬼,你还要为这种事花钱?我不干。”
方知雨闷头不再说什么。
她想跟方丽春说她不是吸血鬼,又怕会引发更伤心的话题。垂头不吭声,直到方丽春眼睛一亮,口吃含糊地跟她说——
“我知道了……留头髮啊!反正再过段时间都要剪寸头!”
于是,妈妈离开后,她隻留下那日欢天喜地剪下的一把发。
后来,章锦绣走了。走得很突兀。得知这消息时,方知雨隻觉得自己心间某条弦断掉了。
再后来,好运来也走了。这猫捡回那阵,她也不知道它在这世界上逗留了多久。所以说不清它究竟多少岁?九岁,十岁,还是更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