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黎云都快哭出来了,但还能怎么办?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她双手颤巍巍的捧起酒碗,对宋寻月道:“王妃娘娘,是我们不自量力,妄想和王妃娘娘喝酒,我自罚一碗。”
说着,郑黎云自饮一碗,随后又道:“娘娘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怪罪我们。”说罢,郑黎云又自罚一碗。
宋寻月默默的看着,无奈道:“没意思……”怎么这么快就认怂了?她还想多玩儿一会呢。
郑黎云自罚两碗之后,人彻底不行了,眼前直冒金花,头脑也变得极其沉重,嗓子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要呕吐出来,格外的不舒服。
她扶着婢女的手,摇摇晃晃起身道:“王妃娘娘,我先告辞了……有机会、有机会再来拜访……”
说着,连忙扶着婢女往外走,奈何人走到门口,连跨门栏的力气都没了,脚下一绊,整个人直接倒了出去。幸好婢女反应快,将其接住,否则怕是要摔伤了。
门外一阵鸡飞狗跳,宋寻月坐着看戏,纹丝未动。
郑家的婢女们将郑黎云扶起来后,架着她飞一般的离去。
宋寻月扶着星儿的手起身,吩咐道:“暖阁那两位,抬上马车,给她们家人送回去吧。”
说罢,宋寻月摸了摸这才开始微微泛红的脸颊,缓步离去,回了自己的嘉禾院。
阴婉枫回去后,许是生病未痊愈的缘故,彻底起不来了,躺在榻上又是吐又是迷糊,当真狠狠叫家里人捏了把汗。吴氏则连吐带睡,足足躺了一天一夜。
郑黎云亦是躺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日的清晨,郑黎云方才梳洗后进宫,准备去见皇后娘娘。
还有两日便是大年三十,琰郡王妃这活她实在是干不了!这辈子,她就没遇上过这么难缠的人!
他的王妃眼里没有他!
郑黎云通报后, 在冯皇后宫外静候。
片刻后,凤仪宫中宫女出来, 摊手做请, 和善笑道:“郑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郑黎云面颊上异样的潮红尚未褪去,道谢后,跟着宫女进了凤仪宫。
冯皇后坐在正殿椅子上, 单臂虚虚搭在椅子扶手上, 手里捻着一串小叶紫檀的佛珠, 合目小憩, 乍看一副慈祥之态。
郑黎云进殿便瞧见了皇后, 跪地行礼道:“英勇伯府郑黎云,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冯皇后缓缓睁开眼, 抬了下手里佛珠, 虚指一旁座椅, 道:“免礼,坐吧。”
没能完成皇后交代的任务,郑黎云心虚的紧,抬眼觑了一眼皇后神色,这才唯诺道声“是”,走过去在椅子坐下。
冯皇后低眉把玩着手里的珠子, 问道:“本宫交代你们的事, 办的如何了?”
郑黎云闻言立时红了眼眶, 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眼泪“当啷”一下就滚了下来, 抬着帕子边沾泪边哭诉道:“皇后娘娘, 我们实在是拿琰郡王妃没有办法,辜负您的厚望。”
冯皇后眉心微蹙,抬眼看向她,眉宇间隐有不快,问道:“那小妮子是有三头六臂不成?发生何事?”
郑黎云哭哭啼啼道:“那日臣女生辰宴,本想着在府里截住琰郡王妃,拉着她聊聊,探其虚实。我等候在琰郡王妃前去更衣的必经之路上,怎知在冷风天里足足等了两个时辰,也没见着琰郡王妃回来。臣女后来细问后才知,她竟是同家中小妹玩了一下午叶子戏。”
冯皇后:“……”
骤听此话入耳,冯皇后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她若是没记错,英勇伯府比郑黎云年纪小的女孩子,如今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出头而已,怎么堂堂琰郡王妃,居然和十岁的孩子玩?而且还是玩叶子戏,这种官家女鲜少会碰的东西。
冯皇后蹙眉道:“你没弄错?”
她实在无法想象,一个能弄死柳如丝的女子,竟会干出这等不着调的事来。
郑黎云重重点头:“臣女绝对没有弄错!她当真同家中小妹玩了一下午叶子戏。那日天气极冷,可怜我们三人,在水榭里头冻了足足两个时辰。阴姐姐因此害了头疼病,高烧不止,在榻上躺了三天。阴夫人冻伤了脚,咳嗽不止。便是臣女自己,也在床上躺了三天才下来,期间亦是高热发寒。”
郑黎云当真委屈极了!她这辈子没这么委屈过!越说越伤心,眼泪掉得也愈发厉害。
她接着道:“即便如此,我等亦不敢耽误娘娘交代的任务,身子刚刚好些,我们三人便想着去琰郡王府会会那琰郡王妃。我等借着送叶子牌的名头,前去王府拜访。阴姐姐说,若是能将琰郡王妃灌醉,许是能问出些有用的东西来,我们三个便去松鹤楼买了三坛十里香,一同提着去了王府。”
冯皇后听着没什么大的毛病,这个年岁的孩子,想着灌醉人套话实在寻常,而且对方年纪也小,很容易上道。
但郑黎云这语气,她也知没有成功,眉宇丝毫没有舒展,问道:“后来呢?”
听完这三个字,郑黎云的眼泪更是不要钱般的往下掉:“我们三人本以为,三个人,怎么都能把琰郡王妃灌醉,可谁成想,琰郡王妃酒量竟是深不见底!我等一圈敬下来,她毫无反应。我们只好提出玩行酒令,怎知几圈玩下来,她还是没反应,我们三个已是微醺。结果您猜怎么着,琰郡王妃忽然说酒杯不过瘾,要换酒碗!她竟是换了酒碗……”
想着那天连续灌下去的几碗酒,郑黎云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从今往后,在她这里,十里香再也不是十里香了,是十里臭,呜呜呜。
若不是念在此时是在皇后娘娘面前,郑黎云心间这委屈,足以叫她大声嚎出来,她哭得不能自己:“琰郡王妃连续给我们三个敬酒,几碗灌下来我等已是如堕五里雾中。可她还不满足,偏要拉着我们继续掷骰子。阴姐姐直接栽倒在桌子上,再没能起来,被琰郡王妃抬走。随后琰郡王妃又同阴夫人掷骰子,结果七八把下来,分明是王妃输得多些,可她还是没事,阴夫人酒醉失魂,也倒在了饭桌上。臣女当真是被吓住了,往常家里父兄喝酒,也没有这样喝的啊!一碗碗的酒,跟水一样往下灌,臣女那天回去后,浑浑噩噩躺了一天一夜,直到今晨才能起来,进宫回皇后娘娘的话。”
呜呜呜,琰郡王妃可太恐怖了!她根本就不是人,哪有人能这么喝酒的?
话至此处,郑黎云起身,扶着一旁的案几跪倒下来,哭着求道:“皇后娘娘,我们真的是拿琰郡王妃没有办法!阴姐姐之前风寒最是严重,堪堪好一些便又喝了那么多酒,今晨臣女派人去问,她到现在还起不来床。听阴府的人说,这个年,阴姐姐怕是得在榻上过了。皇后娘娘恕罪,不是我们不尽心,是琰郡王妃实在太不按常理出牌,我们完全招架不住!她贪玩酒量还好,焉知不是往日同琰郡王一起玩多了的缘故。这种吃喝玩乐的行家,我们跟她斗,根本就是脸盆里扎猛子,不知深浅。”
话及至此,郑黎云那一双哭红的泪眼里,大有破釜沉舟之势:“娘娘若是生气,要罚便罚吧,但是臣女这辈子都不想再和琰郡王妃打半个照面!”
这阵子她受了什么罪,只有她自己清楚!高烧那晚全身吸冷,盖了两床被子都冻得直哆嗦。前个晚上从郡王府回去,吐了整整一宿,险些把胆都吐出来,难受极了!
那晚醉意朦胧间,琰郡王妃那张美貌的脸,跟噩梦一样萦绕在她脑海里,分明美貌至极,可那晚她半醉半醒间,琰郡王妃全然变成了六道轮回中打阿修罗道而来的女修罗,貌美又凶残!
郑黎云一番话滔滔不绝的讲下来,冯皇后眉宇间的沟壑愈发的深,她本已年近六十,此时那沟壑宛如刻入皮肤,深不见底。
她白了郑黎云一眼,语气间隐有不耐烦:“行了,别哭了。”
一来就哭个不停,当真聒噪。
郑黎云打了个哭嗝,立时收声,只肩膀还在一下下的抽动。
冯皇后不由长吁了一口气,这琰郡王妃,听起来怎么和老三一个样?见天儿的不着调。
不在宴会上呆着,跑去和十岁小孩玩儿叶子戏,还那么能喝!可不就是纨绔的标配吗?别是老三选的这王妃,就是照自个儿喜欢的性情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