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春其实不大喜欢仪妃送妾的行为,撇撇嘴道:“王妃娘娘您别难过就好。”
宋寻月道:“不难过,别担心,去吃饭吧。”
寄春行礼后退下,人刚走,宋寻月便塞了筷子给星儿,一起开始吃饭,对她道:“等吃完饭,咱们写封信去平江府给外祖家。”
星儿道:“小姐想老爷和老夫人了吗?”
宋寻月道:“想是想了,不过有更要紧的事。得让外祖家,帮我安排些能用的人。”
其实关于外祖魏家,有件事宋寻月一直有些困惑,她八岁那年,外祖父被外放,官位往下扒了三级,如今只是正六品。
她那时太小,一直不知道外祖家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得罪了皇帝,这次她想一道问问清楚。
星儿应下,宋寻月对她道:“等写完信,咱们得去把咱们现在产业里那些庄子归拢下,按距离排个序,等林穗穗的事过去,得准备着去庄子上瞧瞧。”
这些都是她的产业,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仪妃不喜她,说不准今日一个妾,明日又一个妾,而且迟早要给谢尧臣纳侧妃。
妾室还好,若是侧妃,她这个不得宠的王妃,在府里委实尴尬,等谢尧臣的危机一解决,她就得走人。而这些庄子店铺一类的,以后就鞭长莫及,所以她打算去看看,看看之后,全卖了,都换成钱带着,届时投奔外祖去。
这些产业要往外盘,可不容易,怕是得些时日,须得现在就打算起来。
心里惦记着事,宋寻月和星儿很快吃完饭,便着手去忙了。
宋寻月的日子,眼看着越来越有奔头,而安济坊顾家,此时此刻,宋瑶月却坐在榻上,背着顾希文哭泣。
顾希文站在她身后,手捏成拳,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宋瑶月哭着道:“我为你放弃高门不嫁,为你损失两万两嫁妆,可你心里却根本没有我!”
成亲这么几日了,回门都回来了,顾希文却一直不跟她圆房。
宋瑶月当真委屈,前后两世,一共嫁了两次人,她却未过过一日真正的夫妻生活,连男人完整的身子都未见过。
她要身份有身份,要样貌有样貌,怎么就得不到夫君的喜爱?
听着宋瑶月这几句入耳,顾希文愈发头疼。
从成亲到现在,短短几日,单就这句为了他放弃一切,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对这种话,当真厌之心骨!
他出生曹庄,爹娘、叔婶,皆乃曹庄佃户,十一岁那年,庄子里爆发天花,爹娘皆于那年过世。
他幸免于难,被叔婶收留。
家中本就不多的积蓄,皆为叔婶所取,那时他们便常说“我们收留了你,让你把爹娘的积蓄给我们怎么了?你吃饭不要钱吗?”“我们为了养你,得没日没夜的干活,让你给家里做顿饭怎么了?”
如是云云,他听过的数不胜数,如今倒好,娶回个夫人,又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念叨这些话。
若不是得罪不了宋家,他当真很像掐着宋瑶月的脖子问问,她换亲,他逼的吗?
但他不能这么做,顾希文只好耐着性子,在她耳边哄道:“夫人别多想,夫人的恩情,我都记着,不会亏待夫人。”
宋瑶月转身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横眉问道:“那你为何不和我圆房?”
顾希文心头一刺,是他不想吗?
那些挥之不去的阴影,又在脑海里旋绕。在叔婶身边半年后,曹庄东家贺员外,打算将原本租赁给爹娘的土地转出去,但叔婶想要,就求上门去。
贺员外本不同意,但看到年仅十二岁的他之后,便同意了,但条件是,他每三天要去贺府一次。
叔婶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却依旧让他去,他们因此从贺员外身上的得到的好处越来越多,日子也越过越好,但他的死活,谁在意过?
起初他抗拒,可后来发现,谁都能从他身上得到好处,唯有他自己不能。于是他便选择顺从贺员外,条件是,教他读书。
整整十年,直到他二十二岁考上秀才,这一切才算结束。
贺府里的少年少女不止他一个,都是样貌清秀,唯有他借助贺员外府上一切,跳出命运牢笼,但代价是,作为男人,他常常感觉不到该有的感觉,有时可以,大多数时候不行。
若嫁他的人是宋寻月,她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他,但是面对宋瑶月的咄咄逼人,这般隐疾,他又如何说的出口?
他这辈子能做的,就是往上爬,努力爬的越高越好,爬到没有人欺辱他,没有人敢因此鄙夷他的地步,
顾希文正愁不知该怎么糊弄宋瑶月,外头却忽然传来敲门声。
二人齐齐抬头,宋瑶月擦去眼泪,忙问道:“谁呀?”
顾希文道:“我去看看。”
顾希文出去开门,宋瑶月连忙去对镜整理自己,叫自己脸上看不出一点泪意,便也含笑跟了出去。
院门打开,一对中年夫妇出现在门外,顾希文当即冷了脸:“你们来做什么?”
那男子说道:“听你成了家,还是四品官家的小姐,我们做叔叔婶婶的,合该来道喜。”
顾希文正欲摔门将他们赶出去,怎知身后的宋瑶月却朗声笑道:“哎呀,原是夫君的叔叔婶婶,快里边请。”
俩人面上当即有了喜色,那妇人道:“瞧瞧,这妮子多稀罕。”
说着,二人直接越过顾希文进了院子,撞得他身子左右慌,和宋瑶月亲密的达上了话。
听着身后叽叽喳喳的喧闹,顾希文仰头闭目,深吸一口气。
宋瑶月从身后推了顾希文一把:“你叔婶来了,还不来招呼?纷儿,去备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