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寻月上前,欠身行礼:“公公对不住,叫您等候这么久。”
蒋公公瞧着和她爹差不多年纪,虽冷着脸,但眉眼看起来不像是尖酸刻薄之人,瞧着倒是颇有眼缘。
蒋公公亦同时起身行礼:“老奴怎敢担王妃娘娘的礼,王妃折煞老奴。只是仪妃娘娘有请,王妃起的委实晚了些。”
宋寻月只好再复行礼,致歉道:“妾身日后一定留神。”
蒋公公颔首笑笑,神色间瞧不出喜怒,对宋寻月道:“王妃请吧。”
宋寻月颔首,带了寄春和星儿,一同出门。
马车已在门外备好,宋寻月单独一人上了马车,包括蒋公公在内,其余人都跟在马车外。
琰郡王府所处地段繁华,靠近皇城,感觉上车没多久,便已进了宫门。
旋绕在耳畔的街市吵闹声,很快越落越远,宋寻月端坐在车里,深吸一口气。
左右仪妃终身无法出宫,见面的机会不多,平日里也为难不到她什么,今日她若责难,她忍下来便是,没必要计较。
宋寻月心里做着盘算,在安静的宫道上不知走了多久,马车停下,外头的蒋公公道:“请王妃娘娘下车,改乘轿辇。”
宋寻月依言下车,正好见有辇停在一旁,便扶着星儿的手,坐了上去。
宋寻月端坐其上,目视前方,尽量端庄,叫人挑不出毛病。
又走了一阵,轿辇在一处宫门外停下,宋寻月抬头,正见“荣仪宫”三个字,飞扬在匾额上。
蒋公公引了宋寻月进去,在殿门外停下,对宋寻月道:“王妃娘娘稍后,老奴进去通报。”
宋寻月轻声道谢,端立在殿前。
她眼睛余光瞟了一眼这荣仪宫的院落,冬季,院子里一片萧条。花园里掉落的枯枝未曾整理,墙边砖台落灰,只有一两个婢女在打扫庭院,几只麻雀在干枯的树上叽叽喳喳的叫,嬉戏打闹,恍若这宫中无人。
她不知别的后妃宫殿如何,但整个荣仪宫,在她看来显得格外没有生气。
不多时,蒋公公出来,摊手行礼,对宋寻月道:“仪妃娘娘请您进去。”
宋寻月颔首道谢,带着两名婢女进殿。
殿中温度虽然比外头热,但远没有王府、以及当时宋瑶月的房间热,殿中陈设也很简单。
宋寻月从左侧的雕栏中,瞥见一个人影,便走了过去,来到月洞门处,正见一名身着素色后妃服侍的中年女子,坐在罗汉床上抚摸一只小狗。
仪妃侧对着她,身后便是窗户,窗外的光线落在她的脸上,人虽上了年纪,可依旧难掩其美貌,以及那份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娴静气质。
宋寻月脑海中忽地出现一句话“岁月不败美人”,想来说的便是仪妃娘娘这般的女子。
她手下那只小狗,浑身毛色洁白,瞧见宋寻月也不叫,只静静看着,嗓中隐隐传出些低吼。
仪妃当真美如天仙!宋寻月跪地行礼:“妾身宋寻月,拜见仪妃娘娘。”
仪妃转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没唤本宫母妃。”
声音也好听!宋寻月心魂一下便被勾走,怎么会有女子有这般动听的声线?宛若百灵在山间吟唱舒缓的乐曲。
这般的女子,会生出如谢尧臣那样样貌出彩的儿子,着实应该。
仪妃这般说,怕是对换亲一事已经明了,说不定孙氏已经来找过。宋寻月没敢起身,认真道:“回仪妃娘娘话,妾身自知是何处境,不敢逾越。”
仪妃这才松开小狗转身,面朝宋寻月,对她道:“本宫与你母亲关系甚好,本宫虽从未见过你,但你是个何等样的人,本宫一清二楚。”
宋寻月还能说什么?好坏全凭孙氏一张嘴,仪妃娘娘早已先入为主,对她生了极厚的偏见,她根本没有证据,能证明孙氏是错的。
常言道,证有不证无。孙氏所言的一切,她都未曾做过,如何证明?若辩解,便是试图证无,本来就没有的事情,如何证明?有朝一日若证,她也只会让仪妃看到自己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只证有。
但……她能在谢尧臣身边呆多久还未可知,仪妃如何看她,又有什么要紧?
念及此,宋寻月压根连解释都没有,只道:“娘娘明鉴。”
仪妃微愣,她竟没为自己辩解?她态度这般好,仪妃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倒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了。
她停著片刻,方才道:“本宫心仪之人,本是你妹妹。可既然你已成我儿王妃,此事便已无转圜余地。只是你记着,既入王府,须安分守己。若你还像在闺中时那般胡闹,本宫可不是你母亲,绝不会宽纵你。”
宋寻月认真应下:“妾身谨记娘娘教诲。”
仪妃:“……”这么乖?
她和招娣相识多年,这些年自己深宫寂寞,全赖招娣进宫陪伴,方才聊以慰藉。自然她家中的事,她也听了不少。
每每听招娣说起这先夫人留下的女儿,她都气得手抖,恨不能出宫去替招娣好生教训这不知感恩的丫头一番。
昨日招娣进宫,她方才知晓换亲一事,真是气得她一夜未曾睡好。偏偏她那任性妄为,不受管束的儿子喜欢,处处向着这女子说话,还昨日招娣受了好大的委屈。
她那儿子从来不近女色,如今却向着她,足可见她确实如招娣所言,是个阴险狡诈,有手段的坏女子。
她本想今日好生教训这宋寻月一番,可……她这态度,真叫她一拳打在棉花上,提不起气来。
仪妃侧头,重叹一声,也懒得再说她,打算交代完最要紧的事,便将她打发走。
仪妃看向门口,唤道:“云无。”
蒋公公转身进来,浮尘一打,颔首道:“娘娘吩咐。”
仪妃道:“去将林穗穗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