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出门前,她因云锦的事道谢,不是说的挺好吗?
他方才问她,无非就是想再听两句好听的,他想听她说,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她的人生中起到了多大作用。毕竟这些年,听到的认可太少了,他虽不喜她,但他帮了这么大的忙,从她这儿听两句好听的,让自己心情愉悦下,不过分吧?怎知她扯了这么一堆报不报答的,还给他画饼,真烦。
谢尧臣心头藏着不快,岔开话题问道:“饿了吗?”
宋寻月其实早饿了,毕竟大清早出来,到现在什么也没吃,按理回门娘家有宴,结果今天吃了一肚子气。
但她可不好意思在外头跟谢尧臣说自己饿了,打算回去再吃,便摇了摇头。
怎知谢尧臣却蹙眉道:“那么早出来,滴米未进,怎会不饿?说实话!”
听他如此认真,宋寻月心头一软,不由轻轻咬唇,抛却孙氏留给他关于自己的那些偏见不谈,谢尧臣确实是个好人。
念及此,宋寻月点点头,嗯了一声。
谢尧臣听罢,伸手敲敲窗户,吩咐道:“辰安,去松鹤楼。”
松鹤楼,京城最大,最好的酒楼。传闻里面的厨子,是先帝爷首厨的亲传弟子,菜品便是天上的神仙闻了都要下来尝尝。名菜极多,价格也极贵,出入此间的或为达官显贵,或为富贾大商。
宋寻月心头稍有熨帖,一个人若是本性善良,即便他现在厌恶你,对你有偏见,也不会苛待你,谢尧臣便是这样的人,跟着他,即便是假夫妻,也不必再担心受怕。
不多时,马车在松鹤楼外停下,缕缕酒香夹杂着饭菜香飘入车内,宋寻月舌根下溢出些津液。
谢尧臣起身,对宋寻月道:“在车里等着。”
说罢,谢尧臣便下了车。宋寻月见车门关上,心生困惑,不带她一起去?那应该是要打包带回去,他许是不想跟她同桌吃饭,便没再多想。
谢尧臣下了车,带着辰安一起进了松鹤楼,店家亲自出来迎接。
谢尧臣选了个能看见马车的雅间,进去坐下,然后跟店家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随后看向外头的马车。
谢尧臣唇边有了笑意,他未收回目光,只抬手,动动指尖,对辰安道:“找店家要纸笔来。”
辰安依言去办,很快拿了笔墨纸砚过来。
谢尧臣提笔蘸墨,很快就在纸上,画下一个活灵活现的大饼!
他还在大饼上,认真点上芝麻,画完后,又在一旁写下一行字——“请王妃品尝”。
大作完成,谢尧臣搁下笔,双手拿起纸,欣赏自己的杰作,脸上笑意灿烂。
辰安见此诧异道:“您就给王妃吃这个?”
谢尧臣挑眉嗯了一声,语气间无不得意。待墨迹干后,他将画好的大饼交给辰安,吩咐道:“给王妃送去。”
不是饿了吗?那就尝尝他画的大饼,看看味道香不香?
王爷,你是真的不当人。
辰安拿着对折好的“大饼”出去,来到马车外,叩响马车门:“王妃,是辰安。”
宋寻月就在门边坐着,听见辰安的声音,以为是饭菜取了回来,便转身开门,她真有些饿了。
怎知门打开后,预想中的食盒没看见,却见辰安递给她一张宣纸,并道:“王爷叫我把这给您。”
不是吃饭?怎么送来一张纸?宋寻月满脸不解,伸手拿过来,边打开,边看着辰安问道:“这是什么?”
辰安憋住笑:“王妃自己看吧。”
宋寻月不明所以的将其打开,只见一个活灵活现的大饼出现在眼前。饼很圆,很大,上面还有细碎的芝麻,甚至旁边还写着五个飞扬凌厉的大字——“请王妃品尝”。
宋寻月捧着“大饼”,目眦欲裂!
她前后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欠打的人!亏她刚才还觉得谢尧臣是个好人!
一时间,前世所有关于琰郡王的传闻,都开始在脑海中翻涌。
“琰郡王啊?不干人事,猫嫌狗烦,着实是皇室的一朵奇葩。”
“谢小郡王,身在福中不知福,成天不知在寻思些什么,想法总和正常人不同,琢磨不透。”
“京里第一等富贵闲人!打小就离经叛道,叫他读书他爬树,叫他爬树他上房,委实可惜了这金尊玉贵的出生。”
这一刻,宋寻月才算是切实感受到,猫嫌狗烦是什么意思。
在她短暂的人生中,她见过如父亲般眼明心瞎的,如顾希文般徒有其表的,如继母和继妹般穷尽算计的。
她也见过有人清风霁月,有人文质彬彬,有人凛若冰霜,有人心浮气盛,可从未见过有人如谢尧臣这般人神共嫉,简直就是个殊方异类。
想来是她说的关于报答那两句话,让他觉得是在画大饼,所以从问她饿了没就开始铺垫,兜转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为了画个大饼气她一下。
怎么会有人这么闲?宋寻月眉心紧拧,满眼嫌弃与不解。
宋寻月确实被气到,可不知为何,他的所作所为,竟叫她心中生不出半点畏惧。
父亲做的事她气,孙氏和继妹做的她也气,顾希文做的事她更气。可对这些人生气,她从前不敢表现,因为她气,但她更怕。
他是个王爷,若想罚她,有一万种法子叫她生不如死,可他居然想出这么一种叫人无语凝噎的法子,他脑子是什么做的?
宋寻月看向辰安,皱着眉问道:“你们王爷一直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