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搬家(1/2)

“好的……”穿着干练的女人拿起面前的简历,对面前的求职者相当满意,但还要例行公事发问:“请问你为什么要从上一家公司离职?”

这是个很没必要的话题,真实的理由无非就那么几个,但成年人需要彼此保留一点体面。

林野忘了自己的回答,但应该是和模板差不多的,他向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错。hr显然也对他的回答很满意,等他离开不久就打来了电话。

在去往新的地方之前,他还需要搬个家。

他挑了上午十点半点回租的房子。这是个很好的时间,大部分社畜这时候正在上班,也不会有突然回来的风险。

其实他来早一些或者晚一些都没有问题,赵锦书中午是不回来吃饭的。

里边需要收拾的东西其实很少,他年少时的欲望被压制的过狠,早就学会了挑拣愿望,买东西显然不是一个性价比高的习惯。

里边有很多赵锦书买的东西,是这几年里一点点多出来的,平时不觉得,一到收拾的时候就显得烦人。

搬家师傅有些惊讶:“这些都不要搬吗?”

林野扫了一眼,说:”嗯。”

师傅说:“可惜……”他看着男人冷漠的面容,又咽下了即将说出的话。避开床头的相框,开始收拾被点出来的物件。

林野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要带走的东西已经标记好了,他继续留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这是高档小区,请了大设计师设计了里边的园林,林野说不出那些精妙的地方,只知道凭直觉赞叹一句风景好。他想下楼坐坐,小区的长椅旁种着高大的梧桐,叶子和枫叶有些像,很漂亮。

刚走到门口,正看见赵锦书从电梯里出来。这房子离跃先很近,十来分钟的车程。

林野当然设想过这个场面,当真实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他的心忽然快速跳了一下,然后又趋于平静。

气氛有点沉默,赵锦书说:“今天走?”

林野说:“嗯。”

天气有些凉,赵锦书穿了一身西装,这会却有点热了,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手臂上,像平时和别人聊天那样问:“找好下家了吗?”

林野说:“找到了。”

这是不愿多说的意思,赵锦书点点头,不再问了:“保安给我打了电话,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别漏了什么。”

这局面好像是过来送别合租的室友。可他们明明是同居几年的恋人,对方事先也不知他的打算,从收到辞职报告到接到电话赶过来,却是这么云淡风轻的模样。

林野心里忽然有点堵,又说不出是为什么,只好落在后边慢慢跟过来。

师傅看见另一个主人回来,只当他们是室友,打了个招呼。

赵锦书回了一声,把外套挂好:“我来看看他有没有漏东西。”

他粗略扫了一眼,确定要带的东西基本都带上了,又打电话叫了熟悉的保洁阿姨,余光瞥见杂物箱子里的一些小玩意,忽然问:“这些都是要带走的?”

大概是出于勤俭的习性,又或者是并不在意这些东西的出身,里边很多当初一起买的实用小玩意。比如那把小剪刀,他有一把一模一样的。

师傅点点头说:“是的嘞,这些都说要收。”

“不用收了,这些东西太麻烦,晚些叫阿姨处理掉。”他皱了皱眉,转头看向门口:“这些都买新的,钱晚点转你。”

他是发号施令惯了的,以前和徐耀洋磨合的时候改了一些,这么一开口,就干脆把这些东西做了个大洗牌。

除了一台笔记本和一台台式,剩下的东西该带走的带走,不该带的都折现。

这边家政的效率很高,阿姨很快到了,赵锦书正在拿着笔记本办公,看见阿姨进来合了电脑,示意她看向刚刚清理出来的大纸箱:“我房间里一样的东西都清出来丢掉。”

一般来说,住了几年的房子和新房子是很不一样的。它有人带来的烟火气,家里会有许多零零碎碎的小物件,有用的,没用的。有些人喜欢养些绿植,于是这个地方就有了生气。

人带来的痕迹也不一定全是好的,有时候会是一些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蹭上的灰,让整洁干净的房子多了点瑕疵。阿姨会擦掉这些痕迹。原本那些添置的物件组成了完整的它,让它看起来符合主人的喜好。但现在这些组成它的器官被一点点摘去,这房子好像又恢复成了出厂模式。

阿姨在收拾的时候看到了几个小暖手宝,恰好能装进兜里那种,颜色明快,只拿着的那一会,就足够吸引旁人的视线了。

她的动作在收拾这几个色系明快的小玩意时明显轻快许多。赵锦书记得她有一个孙女,也很怕冷,她有时候干活会把孩子带出来,托认识的人照看,但冬天从来没带出来过,太冷了。

这几个小玩意质量很好,一个能持续发热1时,一边兜塞一个,还有一个备用,搭着几沓新日期的暖宝宝。

林野记得是个大牌子。价格并不便宜,它的设计和质量让许多人甘愿买单。

他们往常是分开回家的,但人为的巧合会让他们的进门时间相差无几,出电梯,进门,关门,亲吻。在冬天的时候,赵锦书会伸到他口袋里摸一下,确保里边的手指是淡淡的温热。

以前的冬天里,他会生冻疮,很痒,手指变得胖胖红红,又涨又痒,连握笔都成了一种奢侈。脚趾尖也一样,无论叠穿几层袜子,永远冷的发痛。

也许他连御寒的天赋都没有别人好。

楼下的梧桐不像枫叶那么红火,少数染了一层黄橙色,已经有耐不住寒的叶片开始慢慢往下掉。林野更喜欢绿色的叶子,嫩叶,老叶,只要是绿色的都可以,那代表气候任然温暖。

过了一段时间,师傅扛着东西下楼,看见他在这,喊他:“东西都收完了,你过来清点一下吧。”

林野说:“好。”

自那次搬家以后,他们后来没说过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林野没有做梦。

他习惯于幻想未来的种种,将最好和最坏的可能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但他一个梦也没做,他说不出这是好还是坏,后来他想明白了,也许他对赵锦书的感情确实没有那么深,所以这是好事。

找一份好工作,好好谈个恋爱,娶妻生子,这是一份很完美的人生履历。

偶尔工作间隔休息一会,赵锦书喜欢一个人在楼道尽头的阳台待一会。他是不怎么抽烟的,也不带手机过来,就这么站着,往落地窗外边看。

这好像成了一个习惯,今天也不例外,窗外的风景很多时候一成不变,可是每次看也有些微的不同,就总能品出一点乐趣。

就这么看了一会,忽然听到一点细微的脚步声,回头发现是多日不见的顾倾。长途的旅人大多风尘仆仆,顾倾也不例外,发丝较以往松散不少,面色也憔悴些。但神情愉悦,明显要悄悄过来做些什么。

赵锦书冲他点头,对方只得收敛动作,有些遗憾地摊手微笑:“被发现了。”

赵锦书就默默背过身去,继续看着之前的风景。

顾倾说:“算了。”说着也往栏杆上一趴,深吸一口气,懒懒地挂在上边了。

赵锦书给他让了些位置:“最近辛苦了,待会要去睡会吗?”

大概是栏杆挤压到了胸腔,对方声音有些闷闷的:“不用,都是工作。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都很顺利。”

胸口被压的发闷,顾倾懒洋洋翻了个身,双手反搭在栏杆上。

这个话题到这里就可以停了。

他想知道赵锦书的点点滴滴,前提是不要勾起对方和别人的回忆。回忆多了煞风景的东西,那便不再美好了。

余光一瞟,忽然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人影,脖子上挂着醒目的蓝色工牌。刚从门口出来,正和人说着话,站在门口不动了。

刚刚即将中止的话题就有了可以继续的必要。

他头往旁边歪了些,声音小了些,像疲惫的时候之后只想小声说话那样:“听说新招了个实习生?”

这距离结合声音大小还是有些远了,赵锦书也往这边侧了一点:“是。”

“嗯……”顾倾眯眼笑了起来:“之前没什么空看,我想着既然你能答应通过应该能力是可以放心的。怎么样?好带吗?”

赵锦书点点头,林野的专业能力自然不容置喙,甚至有些问题赵锦书还得向他请教,不是对方自己低调的话,怕是早已成为办公室话题中心。

“这样,”顾倾点点头,脸上笑容更深了些:“那人怎么样,相处愉快吗?”

……

自搬家后,林野很少再见到赵锦书。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哪怕他们上班的两座大楼相隔不远。他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而赵锦书永远去得早走得晚,有时候他也会加班,运气很差的话,会在打车的等待时间里看见一辆眼熟的黑车逐渐远去。

在工作交接期间,他偶尔也会碰到赵锦书。

他们以前不怎么在一起吃午饭。徐耀洋谈恋爱永远张扬,弄的人尽皆知,他散发着炽热的感情,理所当然的表达爱意,这过于强烈的特质让所有人都忘了背后隐藏的种种。

可是等到他们一分手,大家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们是一对同性情侣,赵锦书是同性恋。

他们会开始不自在,有时候男职员单独在办公室谈话,会有人担心,会有人八卦。没人想做异类,避开是最好的选择。不要一起吃饭,不要在公司过于亲昵。

食堂定时开饭,赵锦书不做例外。有时候在电梯碰上,大家会打个招呼。他们的交流在分手前后都是一样的,问候,点头。

赵锦书办公室楼层最高,也是最先进电梯的,等到电梯到了食堂所在的那一楼,外边的人哗啦啦就走了,他在最里边,等着他们一个个离开。

离开跃先后,林野新入职的公司名为向朝,是跃先在游戏领域出了名的死对头,二者在其他领域亦争斗依旧激烈,关系总为看客调侃。

跳槽后的大部分时间其实和之前没什么很大区别,但也有一些东西变了:比如购置的物品从双人份变成了单人份,通勤时间增加了几十分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人会很容易忘掉机械重复的东西,比如这样普通的生活。在林野几乎以为自己把赵锦书忘了的时候,他们猝不及防见面了。

跃先原定的招标会负责人被其他事情绊住,赵锦书临时上任,林野则作为潜力新人被顾倾点名一同前往。

一切按部就班进行直到结束,本该没什么交集的三人猝不及防在停车场见面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开车走了,林野没有车,被顾倾叫着顺带送送,恰好碰上赵锦书要走。

顾倾笑着招呼人:“锦书,最近好吗?”

赵锦书回头,看见他和身后的林野,点头:“还可以。”

顾倾说:“我想也是。”

圈内人知晓他话少,无人觉得其高傲难以接近,但也大多不太愿意多私下交流。他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正打算走,忽然又听到对面的人出声:

“跃先这次准备的真是相当充分,看来要提前祝贺了。”

“借你吉言,”赵锦书点头,想走,想了想又停下来说:“你们的表现也很好,花落谁家还说不准。”

顾倾挑眉:“被你这么夸,那真是荣幸。”

他笑了笑:“这项目本不该带上林野的,但我觉得他是个好苗子,想培养一下。说起来,他原先还是跃先的人,小林,过来和赵总打个招呼。”

林野就不得不往前走几步,说:“赵总好。”

地下车库的光线并不好,但恰巧给人打上一层蒙蒙的滤镜,把一切变得虚幻。这是他们这么久了第一次见面,比预想中要平淡很多。

赵锦书表情没什么变化,点头,说:“你好。”他看了下表。

这是一个赶人的信号,任何人在看到这个动作时都会明白对方并不想久留,贴切一些的人会就此打住这没必要的寒暄。

但顾倾只当没看到,笑了一下,说:“碰到你正好,我正苦恼着。小林是个可用之才,但他初来乍到,我也怕浪费了他的才能,这东西自己说又容易当局者迷。我想如果有个更了解他的人,比如锦书你能和我讲讲就好了。”

这话很突兀,跳槽后的新老板向旧老板讨教用人之策,任谁听了也只觉得刺耳。

赵锦书顿了顿,看向林野。

对方低垂着眉眼,显然没有回答问题的打算,空气一下子有些沉默。

顾倾笑笑:“那你和我说说他这个人也行。”他补充到:“你知道的,我很需要这些。”

过了一会,赵锦书说:“林野是个很优秀的人。”

说的很干吧,像敷衍人的客套话。

顾倾脸上笑容不变,似乎在等他解释。

世上有很多怨侣,他们在分开之后极尽毕生所学讽刺那个曾经深爱的人。恋爱像一层雾,把他们的眼睛蒙的严严实实,等到这雾散了,什么腌臜都能看见了,于是他们后悔,漫骂,为自己付出过的感情后悔。

林野以为赵锦书在挖苦自己。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和平分手的好朋友,这与人的本性无关,爱情总是让人盲目的。

口袋暖烘烘的,他想插兜,但又不太礼貌,眨眨眼想:赵锦书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他自学生时期就屡获佳绩,曾多次在中学生学科竞赛中获得省级奖励;后保送进入南浔理工大学,参与的竞赛项目多次获得省级排名,常年获得南理一等奖学金;毕业后校招进入跃先……”

这话出现的始料未及,对面两人都有些愣怔。

但赵锦书像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般,继续说:“林野在任职期间仅用了半年就从普通实习生成长成为开发团队中的骨干人物,参与了《黎明》《doosday》《幻想世界》等项目的开发,在团队中贡献良多,荣获……”

像很多业界大拿会拥有一长串令人敬仰的履历一样,林野也不例外。

但他对这些有些陌生。用心做过的事情会被刻进记忆,但当这些刻痕太多的时候,连主人也会开始混淆。

但现在被对方按时间顺序一一展现,像为孩子骄傲的长辈一样,不厌其烦地讲着这些年发生过的事情,细数着他的种种荣誉。

可等人被这声线吸引,去看的时候,又发现对方更像没有感情的朗读助手,从始至终都神色淡淡。

林野在简历最空泛的时候进入跃先,又在崭露头角时被向朝破格挖走,这对一个员工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

“……综上,林野个人能力极其突出。个人拙见,你可以先给他一段时间适应,其他不用多加干涉,我相信他不会让你失望。”

顾倾嘴角弧度越来越深,他笑着眨眨眼:“看来我挖走了很重要的人。”

这话一出,林野忍不住抬眼,但对方正看着顾倾。这是赵锦书的习惯,聊天时的目光永远放在身上。

赵锦书沉默了一会,点头:“林野给跃先创造了很大价值。”

他说话的时候还是没有看自己。

已是深秋,夜晚的车库温度很低。林野下意识捏了捏手,指尖已经失去了温度,顷刻又被这动作惊醒,说:“谢谢赵总肯定。”

他们就此别过。发动车子的时候,顾倾从后视镜看到了发呆的林野,笑眯眯问:“还在想刚才那些话?”

林野说:“嗯?”

“担心什么呢?他还不至于和你……”顾倾轻笑一声:“一个员工计较。”

过了一会,又想起什么似的,随口补了一句:“我不会多想的。”

车里放着轻音乐,混搭着指尖轻快敲在方向盘上的哒哒声,跟随音乐的节奏,偶尔错了,主人也不太在意,又跟着下一个拍子去了。

林野张嘴,想说些什么。但车子正好上路,加速,身体一倒,那些话就一起被抛之脑后了。

……

“小野?”从赵锦书的角度是看不到后边林野的,所以他思考了一会后说:“是个很优秀的小孩。”

身后的交谈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剩几个挂着蓝色工牌的人站在那,像在演彩色默剧。

“哈哈……”顾倾忽然笑出声,好像赵锦书突然说了多么好笑的笑话般,连站直的力气都没有了,往前扑了一点,趴在赵锦书肩头,肩膀一耸一耸的。

赵锦书不明所以,但感觉到身上的人有下滑的趋势,只得把人扶住,任凭对方亲昵地埋在自己颈窝大笑。

等笑够了,顾倾才扶着赵锦书的肩一点点起身,这距离还是很近,能看见他脸上因为缺氧染上一层薄红,双眼微眯满是笑意,中和了本就艳丽的面容,多了些蓬勃的朝气。

“笑什么?”

“没什么……”身后的人已经不见踪影,顾倾长出一口气,慢悠悠的:“只是觉得锦书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有趣。”

开学季很快来临,林野不得不离职。

他们的交流没有因此减少,这几天话格外密些。

赵锦书:“怎么走的这么早,开学不是八月底?”

林野:“不是,高三要早一些,八月二十号。”

赵锦书:“这样,作业都写完了吗?”

那边想岔开话题,林野抿嘴笑笑,没打算放过他,不紧不慢打字:“当然,最近公司很忙吗?”

那边许久回了个脸红的eoji:“还可以。”

大三学生不知高三疾苦,连自个母校的开学时间也能记错,被人调侃也只得受着。

赵锦书:“高三要抓紧学业吧?还有精力照顾这些吗。”

林野:“时间总会有的,哥你不用担心。”

赵锦书:“那太累了,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还是先专注自己的事。”

林野:“好的。”后边附着一个脸红羞涩的eoji。

这时候表情包还不像后边那么多,简单的小黄脸包含的情感单纯但浓郁,是值得收信者细细品味的。

赵锦书想象不出来他说这话的样子。

公司结构还未成型,每天的任务由顾倾分配好,林野自身业务熟练也不会去问别人,这句在同事那里很常见的话,赵锦书从来没听他说过,更不要说这么羞赧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赵锦书想给他打个电话。

听听他说这话的语气是什么样的,或者,能看到对方的脸就更好了,看看他说这话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公司是没有给电脑配备摄像头的,赵锦书之前用不到,也没有想着购买一个。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桌面的物件中拿出一块小盒子似的机械造物,握着厚实的机身,眼睛盯着那块透着光的玻璃屏幕,又把它放下,抽出电容笔在指尖夹着,上上下下地晃悠。

徐耀阳正好路过,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发什么愣?”

办公室的说话声变小许多,徐耀阳也是老板之一,大家知道他来了,个个盯着屏幕不动了。

笔尖对准那个小孔,赵锦书拇指轻轻一按,把那支笔插了回去,说:“没有。”

徐耀阳“切”了一声:“没~有~”

怪模怪样的,有人“噗”地笑出声,办公室的气氛顿时回暖,声音慢慢大了。

赵锦书被他逗笑:“我在想,手机能否实现和电脑一样的视频通话功能。”

徐耀阳说:“那当然可以。”

他顺势倚在赵锦书工位隔板上,老手插在卫衣连兜里,咂摸了一下嘴又说:“这时候的话,应该有好几家公司在研究这个了,你等等吧,最多一年就出来了。

赵锦书问:“好几家?包括你家吗?”

徐耀阳说:“我家也不是走这个路线的啊,现在插一脚,不只能跟在人家屁股后边吗。”

赵锦书说:“你在也不行吗。”

徐耀阳乐了,他反手指着自己说:“谁?我吗?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赵锦书“嗯”了一声。

徐耀阳笑嘻嘻说:“我的好哥哥,你看看我是谁?”

赵锦书说:“徐耀阳。”

徐耀阳说:“对喽,徐耀阳,普通高中生。”他摊开手:“我能记个彩票号码都不错了,这种技术类的东西哪有我插手的份。”

重生带来的记忆可以让他把控大方向,知晓未来每一年的风口,但与同时代的人在已经开始的比赛中竞争,他能带来的助益微乎其微。

赵锦书点点头,不再追问。

看他要结束话题的样子,徐耀阳歪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理由自然是不便说的,和前男友谈起对方不待见的人,多少有些膈应了。见他沉默,徐耀阳也知趣地不再多问。

明明这么想好了,可脑子里偏偏有些什么控制不住的,卫衣兜被往下压,整件衣服都崩的直直的。

赵锦书想看到谁呢?他的好友基本都在身边,好像只剩下一个答案。

徐耀阳说:“我果然还是讨厌他。”

……

徐耀阳也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林野的。

谁会去讨厌一个记忆里根本没有的人?

林野的出身和性格注定了他的低调,他的精力主要用于提升成绩和维系资助人上,虽不至于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但等被他晾过几回后,大多数人会知趣地避开。

也许有些人会因为他的成绩和长刘海下偶尔露出的清秀面庞而对他多几分关注,但那些人绝对不包括徐耀阳。

拜托,徐大少爷一天天的忙死了,怎么会注意到班里闷不做声的书呆子。

高中繁重课业下众生平等,还得抽空和基友四处吃喝玩乐。等到了大学,他出柜,和家里抗争,谈恋爱,等到了分手好不容易得闲了,还得和前男友偶尔打个炮。

在一次约炮被拒的时候,他盯着屏幕哽了半天。

说实话赵锦书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时间和他厮混的,他被拒绝也是常事,有时候上头了,也不管对方什么意思,直接杀到家里四处摸摸捏捏把人弄硬了,八成也能得手。

这次真不行了,对方恋爱了。

徐大少爷自诩拿的起放的下,两人分手后对方另结新欢他也能体体面面道声祝福。但他在隔两天的酒桌上剥着盐水花生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是福尔摩斯转生,手里的花生就是最好的证明。

手指一捻,干薄的红皮碎裂,吹一口,再往嘴里一丢,脆脆的,带着坚果咸香。

他想:我不是好奇,只是福尔摩斯总得需要一两个案件练手。

但侦探大人的时间很宝贵,有时候还是需要借助助手的力量。

他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肩膀向一边抬起,夹着手机,手上剥花生的动作不停:“查一下赵锦书和他男……男朋友。”

林野谈恋爱和他做人一样低调,但富人能做到的事情远超常人想象。不消片刻,关于他生活在这世上的所有痕迹都化成了实体的墨色字体。

带赵锦书照片的那一沓被先翻开,上边记录了赵锦书到大学的一部分经历,之后逐渐减少。徐耀阳记得他有个初恋,但是调查内容里边没有,他也不太在意,互联网是后边普及的,出现疏漏再正常不过。

第二沓最上面的照片令他有些意外。

是赵锦书公司的员工。

徐耀阳想:还是办公室恋情。

徐耀阳对他有印象是因为对方是业界小有名声的人物,他对赵锦书爱屋及乌了解过一二。他克制着自己不要酸溜溜地去想些什么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典故,要这么想的话,那整个公司的人都得和赵锦书情投意合。

这点乱七八糟的念头很快就被上边一行字弄散了。

他是富家子弟出生,父母又保护得好,加之本身性格直率,将近而立之年也不愿控制面上的喜怒哀乐,一双眼睛瞪圆了盯着上边的字。

“毕业学校:南浔理工

资助人:赵锦书。”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那双眼睛缓缓合到正常大小,有些愤恨地想:涌泉相报不是以身相许,怎么南大的高材生这也不懂。

南大?

他忽然想到什么,看着纸上的时间发愣。

他们原来很早就见过面了。

徐耀阳不是南理的学生,南理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学,与几所顶尖院校齐名,徐耀阳的成绩还没有好到这份上。

当初赵锦书作为南理优秀毕业生演讲的时候,两人正蜜里调油,便一同去了。大会不只有赵锦书发言,过于冗长,他在台下嫌无聊,直到一切落定才和人回了酒店。

他买避孕套回来的时候,看见房间里多了个男孩。

和他差不多大的,只依稀记得穿着单薄。

是那时候认识的吗?

他愣怔着往下翻,又看了一页,忽然有些恼火,一瞬间只觉得头顶绿的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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