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盗QQ的黑客真的没品(1/2)

徐耀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自己往墙上一放,瞪着赵锦书的背影,看着他消失在巷子口。

从刚刚对方说出那句“是的”之后,他们就没再说过一句话,赵锦书在这站了一会,走了。徐耀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眉头很凶地拧着,盯着他不放。

徐耀洋说不出挽留的话。说了也没用,还白白丢了面子。

偏偏又是周末,他之前想好的约会都成了泡沫,只能憋着气回去打游戏,自己玩了会单机的,又觉得索然无味,叫了班里的朋友联机玩。

玩的时候理智全无,又犟,惹得陪玩的几个人在班群诉苦,问是不是有人惹他了。

徐耀洋当然不理会他们的耍宝行为,继续和那个明显难度超标的副本死磕。打到一半,忽然飘出一条消息。

“终于分了?”

徐耀洋脸色一变,点开消息,是个小号,不知道啥时候加的,等级才两颗星星,昵称赫然两个大字:里予。

得,林野那傻逼。

气的原地挂机敲字。

淸萶期、伱喏卟起:?

淸萶期、伱喏卟起:有病吧?待会给赵锦书吵醒了。

对面回了句“呵呵。”

徐耀洋想起这人上辈子有意无意在自个面前秀恩爱的行为,这会他一分手就闻着味过来了,更气了。

气归气,这玩意怎么知道的?

余光瞥见qq挂在那,班群消息上边有灰色的‘53’。

进去一看,好嘛,游戏搭子在吐槽他今晚的异常行为。虽然后边歪题聊别的去了,但林野这崽种明显看到了。

他好歹也是个成年男人了,又被赵锦书管过几年,游戏瘾哪有真的少年人那么大,更别说还半夜打游戏发疯。突然来这么一遭,谁都能看出他的异常。

被戳穿了,也不装了,噼里啪啦开骂:“你一天到晚偷窥人生活,这么闲?”

那边打字比他快了不少。

里予:是啊。

里予:所以准备谈场恋爱消磨时间:d

这会发“呵呵”的变成了徐耀洋。

淸萶期、伱喏卟起:想的倒美。

里予:经验之谈。

淸萶期、伱喏卟起:少拿上辈子说事,这次你别想了。

里予:呵呵。

徐耀洋觉得林野这死白莲花聒噪又气人,还听不进人好心劝导,熟练把人拉黑。他这会刚分手,觉得赵锦书哪哪都气人,现在觉得对方眼光尤其差,怎么就能看上这烦人玩意。

对方还没有自觉,又拿一个号来敲自己。

一看,他朋友的。对方上一秒还毫无察觉,在游戏里嗷嗷叫着上去打呀打呀,下一秒就卧槽连连,嘴里叫着我qq怎么掉线了。

徐耀洋:“……”

勇敢de骚年:徐大少爷因为半夜打游戏被甩了?

淸萶期、伱喏卟起:有病?

勇敢de骚年:还是小宝宝没有按时回家?

淸萶期、伱喏卟起:滚

勇敢de骚年:泡吧被抓?

淸萶期、伱喏卟起:傻狗

淸萶期、伱喏卟起:有完没完

淸萶期、伱喏卟起:你是宝宝吗一直缠着你爹

勇敢de骚年:我爹死了

淸萶期、伱喏卟起:……

林野别的没学会,赵锦书那气人的本事他倒是一学一个准,现在把自己噎的说不出话。

但他这话和对方说确实不合适,心里失了骂人的心思,游戏空隙打字回对方。

淸萶期、伱喏卟起:我把上辈子的事和他说了

淸萶期、伱喏卟起:就这么简单。

淸萶期、伱喏卟起:还有你能不能别天天盗别人qq?

淸萶期、伱喏卟起:你学计算机就是为了盗人家qq?

勇敢de骚年:也可以用来和男朋友聊天:d

徐耀洋年少时对黑客所有的幻想,都在这一刻被林野彻底打碎。

他不无恶意地想: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俩都和赵锦书分过手,赵锦书这会不想和他谈了,对林野能好哪去?

他再次利索把人拉黑,过一会就听见麦里的人说:“终于上来了……没发消息啊,那盗我号干嘛?”

这会流行老马生日群发送q币或者张x和小日子哭着打赌的故事,他们学校好几个人被盗了qq发这种垃圾信息,或者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链接和突然吓人的鬼图,他以为自己上线还得挨个解释,没想到对方什么也没做,倒是省去不少功夫。

徐耀洋说:“给我发了垃圾信息。”

对方赶紧去翻看记录,但徐耀洋那边的记录都一并消失了,哪还能找到半个字词。

他们玩了一会,下线。徐耀洋抱头倚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列表,里边有几个置顶,几个亲人,和赵锦书。

刚刚和林野聊了一会,他有点想赵锦书了。鼠标停在对方的备注上,他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和赵锦书说话。

想了想又算了。赵锦书哪会听他的。

他桌旁摆了个圆滚滚的精灵手办,是他现在这么大的时候最喜欢的东西,现在他无法和曾经的自己心意相通,那摆件拿在手里,和市面上所有的树脂手办也没什么差别。

他把玩着那个熟悉的小精灵,想不通了。

他有点气地想,为什么就非得赵锦书不可呢,这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古板,固执,现在还和他钻牛角尖,听听他说的什么话,换个人也可以,换谁?他就谈了这么一次恋爱,哪还有什么人?

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风水轮流转了。欠他的,真的是欠他的。

他想起那些人编排嘲笑赵锦书的话,那些人没得黑了,就拿他被甩了的事情说事。若让徐耀洋作旁观,他定然也嗤之以鼻,可偏偏现在他自个就是甩了对方的人之一,是把赵锦书压成别人嘴里笑料的稻草之一。

一人分一次,也算扯平了。他苦中作乐地想。

他把被子往脸上一盖,直挺挺睡下了。睡了一会,死活睡不着,又给徐显明打电话,那头半天才接。

“小老头睡了没?”

“……徐耀洋你一点多发什么病?别逼我上楼抽你。”

“我记得你和迅龙有个合作项目?”

徐显明睡意顿时散了,摸了床边眼镜戴上:“是,有坑?”

“是有点。”

“怎么说?”

“不想说,让我去谈。”

徐显明:“……”

徐显明:“读你的书,别一天到晚整些有的没的。”

当然后来还是成了,徐显明也答应第二天帮他请假。

徐耀洋这回能睡着了,睡着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想,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大不了大家都冷静一会,等他弄完回来,再和人好好说说。

至于林野,吃瘪去吧。

“锦书啊——”

赵锦书摘下耳机:“怎么了?”

顾倾斜倚着他的工位,把一沓文件在他眼前晃晃,又玩笑般在他头上敲敲:“叫你好久了,走什么神?”

赵锦书这才发现旁边一片寂静,也不知对方在他旁边站了多久,接过文件夹道歉:“没听见,不好意思。”

顾倾捧着杯子站在旁边,闻言眉头一挑,忽然伸出只手去拨他耳边的发。赵锦书一惊,想躲,但来不及,露出底下白色的耳机。

顾倾闷笑一声。赵锦书像上课偷吃的小孩忽然被逮到,有些不好意思。

他平时不怎么听歌,只有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会放一些旋律轻松的歌,边工作边听,听多了,心情会缓和一些。

旁边提前上班的同学个个键盘噼里啪啦响,比之前声大了不止一倍,生怕殃及池鱼。

好在顾老板没计较这个事。等他一走,旁边的人立马凑过去小声解释:“不是哥不叫你,google突然就来了,我也不敢乱动。”

好歹之前也当过室友,算有点交情,怎么对方一进这办公室,就看起来吓人得紧呢?

赵锦书无奈:“这又是什么外号?”

对方嘿嘿一笑,不说话了,回去敲自己的。

顾念员工大多是学院同学,加上公司刚开始运行,上班时间很短,顾倾锁门出来的时候,天边擦黑,外边只有一台电脑还亮着光。

赵锦书还坐在那,顾倾过去敲敲他桌面:“又加班?”

赵锦书“嗯”了一声:“顾哥你先走吧,我待会就走了。”

“那怎么行。”顾倾把他耳机摘掉,拿在手里上上下下地抛着玩:“总这么来,别人还以为我是什么罪大恶极的资本家。”

赵锦书想拿回耳机,顾倾手一抬,躲开他,笑眯眯的:“走吧,请你吃烧烤。”

赵锦书不太喜欢外边的摊子,大多重油重盐,个别卫生还有问题,但架不住对方劝,稀里糊涂就跟着过来了。

这个点夜市也快开了,顾倾开车,溜溜达达地顺着晚风过去,过去碰上那一片大排档刚好支摊。

他们点了许多菜品,又要了几罐啤酒,桌面泛着油光,不然顾倾应该是手肘支在桌面上的,他懒懒地倚在椅子上,拿着菜单笑:“锦书,心情不好就应该吃烧烤。”

赵锦书唇抿直了。

他分个手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小孩似的,还要闹情绪,惹人发笑。

好在对方也只是打趣。菜很快上来了,油滋滋的,撒着红色的烧烤料和芝麻。顾倾用纸巾包着,捏着一串递到他嘴边:“试试。”

赵锦书接过签子,道了声谢。

碳是刚烧的,温度还没起来,黑黝黝的冒着亮红的光,烧烤小火慢熟,很入味,一口冰啤下去,爽的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们一口一口吃着,都没吃晚饭,这会正饿着,肉很快就没了大半,酒至微醺。

顾倾戴着两层手套,在扒小龙虾,完了往嘴里一送,眯着眼微笑听赵锦书一声声“google”。

……

他们以前谈的地下恋,同事起外号的时候也没避着赵锦书。他看着像个锯嘴葫芦,话不多,人沉沉闷闷的,大家都以为他不会打小报告,什么话都往他面前秃噜。

谁知他后脚就献宝似的舞到大老板面前,问:“你猜他们私下都叫你什么?”

顾倾坐在书房的皮椅上,把他拉下一点:“什么?”

赵锦书就顺从他的力道矮身,贴到他脸边,目光一瞬不瞬落在他的脸上,四处巡视着,怎么也看不够似的:“google。”

“……”

这谐音梗不是很好笑,但顾倾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他后仰一点,把脸暴露在对方直挺挺的目光下,任由他打量,手放到他颈边摩挲,挤出个鼻音:“嗯?”

“是有点像,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赵锦书又凑近了一点:“不过你不喜欢的话……”

“亲我一下,就不这么叫了。”

他这时候好像就不懂什么叫‘礼貌’和‘安全距离’了,人退一点,就追着一点,非得把距离控制在互相闻二氧化碳的程度,等贴近了又不动了,好像没有主人命令就不会擅自自作主张的乖狗狗,装模作样的。

这很方便顾倾亲他,顾倾就顺势抬脸在他脸上亲一下:“我以为你会说‘那就不叫了’。”

赵锦书说:“成年人的好处总要付出点代价。”

顾倾起了玩心:“那帮我处理一天工作要什么代价?”

赵锦书思考了一会:“很简单的。”

他被顾倾一手拉着领子,一直弯着腰,本来像他平时挺直腰背坐着那样一动一动的,现在却不怎么安分了,弯腰把人打横抱起。

顾倾顺从地倚在他的胸口,长腿架在他的臂弯里,又伸手去玩他胸口的纽扣,偏长的、柔软的发丝散落下来,发尾被他捏着往赵锦书胸口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

这时候公司发展进入正轨,他们也租了个更好的房子,两室一厅的,小的那间被装修成书房,隔壁就是卧室。

赵锦书用膝盖顶开门,毛头小子一样把人放到床上,脱了鞋俯身去亲他。

他比顾倾高一点,这么压下去,刚好能把人笼住,一条腿挤进对方腿间,两人下身贴在一起,腿交错着,身体贴的很近,已经起来的弧度压迫着彼此,热度隔着薄薄两层布料堆积。

顾倾轻喘一声,因为重力,两人咽不下的水丝就挂在他嘴边,被摸着腰,身体微微发颤。眼睛半眯着,看着身上的男人,伸出猩红的舌尖,一点点把嘴角的水意舔去。

衬衫早被推到了胸口,露出底下一截劲瘦的腰,因为肌肉绷紧,腹部显出不怎么明显的弧度,流着一点汗。

赵锦书的呼吸已经乱了,复而低头亲下去,手不忘摸索着帮人解开束缚,抚着对方的那处,时不时揉捏抚弄,安抚似的,一点点把人长裤褪去。

顾倾腿长,肌肉形态也漂亮,被暗色的床单衬得更加白皙,忽然曲起,踩在他那处。

力度不大,但这是个拒绝的动作。赵锦书刚给他脱完,正在解自己的扣子,被他踩得动作一停,抬眼去看他,纯黑的眼仁一动不动看着他,居然能品出一点委屈。

顾倾嗤笑起来,脚尖在上边点了点,使坏:“不准脱。”

赵锦书:“……”

他看了对方一会,忽然把人翻了个身,一阵窸窸窣窣后是拉链拉开的声音。

顾倾趴着,衬衣挂在臂弯里,露出两边半片蝴蝶骨,赵锦书两腿分开跪在他身上,他还是气定神闲的,哼笑:“不听话。”

“没有不听话。”赵锦书再次压了上来,手牵着他的往自己那处摸:“没有脱……学长,我没有不听话……”

是没脱,松松垮垮挂在胯上,露出里边已经完全勃起的巨物,被顾倾一摸,突地跳了跳。

顾倾乱动的手很快就因为失力落了下去。

散开的裤边随着撞击的动作一下下打在他臀尖,印下一片凌乱红印,又在他们的喘息里慢慢被渗进浊液,直到那一片布料都成了深色,上边还挂着快速摩擦撞出的细沫。

……

再回神,赵锦书脸色泛着薄红,脸上也出了些汗,倒是和记忆中的样子刚好对上了。

但他是毫无知觉的,不知道有人已经用目光把他脱了个精光,夹起一筷炸好的土豆片送入嘴里,鼻尖又冒出点细汗。

两罐啤酒在空中相撞,声音有点闷,又被一气喝了大半。

“他们给你起了外号。”

顾倾也有些上脸,双眼迷离:“这个吗?”

大排档烟火气很足,大家说话声也大,一片吵闹。赵锦书点点头,丝毫没意识到这是一种另类的打小报告。

顾倾笑了笑:“听起来不错,为什么这么叫我?”

赵锦书想了想:“因为大家总是叫你‘顾哥’吧。”他突然笑了笑,为这个在他看来很妙的谐音:“你和谷歌是有点像,你好像什么都知道。”

夜渐渐深了,大家有了困意。

顾倾喝了酒,叫的代驾,赵锦书和他坐在后边,先把赵锦书在出租屋那放下,然后在车里同他挥手离开。

赵锦书没彻底喝醉,手机电量不够了,只能摸索着慢慢上楼,脚步被刻意放轻,但仍不免有些踉跄。

这楼有点老了,不怎么隔音,楼道里的感应灯闪了几下,又兀地灭了,感应灯也是坏的。

又过了楼梯拐角,上边忽然出现片暖色的光,眼前的东西变得清晰起来。赵锦书抬头,看见对门门口灯亮着。

他过去敲了敲门,不敢用力,怕把其他楼层的人吵醒。

听见里边脚步声,后知后觉补了句:“是我,赵锦书。”

脚步声听起来快了一点,门很快打开,宋冬雪站在门口,有点惊讶:“是赵哥你啊,怎么才回来。”

赵锦书喝了酒,不太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慢吞吞道:“你忘了关灯。”

宋冬雪笑了笑:“不是啊,楼道感应灯有几个坏了,我刚好没睡,听到脚步声就把外边灯打开了,这样别人上楼方便一点。”

他说着把外边灯光灭了,赵锦书抬头,上边定着个梨形玻璃灯泡,还剩一点余光在钨丝那,很快消失不见。这下环境里就只有对方客厅里的光了,从他的后背传来,因为他半侧关灯的动作,柔黄的勉强照亮他半张脸。

他模样生的清秀:内双,睁开了能看见一点双眼皮的痕迹;鼻头偏圆偏翘,不高不低,中规中矩;唇不薄不厚,覆着层软肉,不算多么出彩的长相,可组合在一起,温润尔雅,看着就是让人心生舒坦。

暖色的灯光衬着他温和的笑,赵锦书看了一会,脑子回过味来了,意识到他话里的意思,退后几步说:“谢谢。”

这下眼里能看到的东西就多了许多:一扇打开的、里边有着暖色灯光的门;露出一角看着就很舒适的客厅;穿着柔软居家睡衣、有着一头柔顺黑发的、微笑的男人。

有那么一刻,赵锦书觉得这很像亲情里描写的家。

宋冬雪摆摆手:“没事,凑巧没睡,赵哥你早点休息吧。”

赵锦书点点头,转身,忽然又被拉住。

宋冬雪有点懊恼地拍拍额头:“才想起来,赵哥你等一下。”

赵锦书又转回来,看见他小跑进屋,片刻后拿了瓶牛奶递给自己:“你喝了酒,喝点这个会舒服些。”

赵锦书点点头:“谢谢你。”

宋冬雪又笑了下,和他告别。赵锦书也回去,快速冲澡睡下。

第二天是休息日,赵锦书照常起床,头有点疼,没出去晨跑,坐在床上发愣。

一偏头,是一盒蓝白相间的纯牛奶。

昨晚忘了喝。

早餐是外边买回来的包子,牛奶就被留到后边,和零食放在一起,被一个小竹筐装着,休息时拿出来喝。

这么坐了一会,赵锦书看看时间和外边天色,带着纸袋装好的零食去敲对面的门。

他敲门:“宋冬雪。”

宋冬雪过一会才开门,穿的昨晚见到的睡衣,头发有点乱,睡眼惺忪:“啊,赵哥?”

赵锦书把礼物袋递给他:“谢谢你的牛奶。”

宋冬雪迷迷糊糊接过:“啊,好,谢谢。”

赵锦书点点头,回去。

过了约摸一个小时,门外忽然传来拖拽声,出去一看,是宋冬雪。身着休闲装,手里拎着几个大袋子,地上还有一袋散开的菜,额头已经沁出汗珠。

宋冬雪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去晚了,阿姨把剩的菜一起给我了,赵哥你要不过来一起吃饭?”

赵锦书点点头道谢,帮忙提过袋子。宋冬雪边拎着超市购物袋,身子伏下去一点去看锁眼,空出的手拿着钥匙去对锁眼。这姿势不好使劲,这么对着一会,手心传来动静,是赵锦书接过他手里的袋子。

宋冬雪冲他抿嘴一笑,回头扶着锁一下打开了。

阿姨送的菜有些发蔫,宋冬雪更喜欢每天早起买新鲜菜,就把它们全部拿到了水槽那清洗,准备一顿做完。

赵锦书在旁边给他帮忙,被指导着收拾青菜。

宋冬雪利落起锅烧油,余光看见赵锦书拿起空心菜,趁着油没热拿了一根给他演示:“坏叶掐掉,这么老的地方就把叶子单独掐下来吃……这里杆留着可以炒着吃……剩下的掐成这么长的一段。”

他说着,听到那边油要烧热,飞速把剩下的掐了,转过去利落磕开几个鸡蛋,放碗里用筷子搅散、调味,还加了之前切好的韭菜,往锅里倒一部分。

伴随滋啦的油声和扑鼻的香味,蛋液在热油里爬开成一块圆饼并很快定型,不一会火候到了,金黄的蛋饼上散布着碧绿的韭菜。

宋冬雪没回头,招招手:“李文试下……”

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先笑出声,转脸道:“我以前都叫室友试菜,忘了他回家了。”

赵锦书点点头,问:“在宿舍经常做饭?”

宋冬雪说:“是啊。”他说着把蛋饼铲起,才想起话里的漏洞,不自在咳嗽两声:“也不是经常,就一次,之后就没了。”

赵锦书莞尔:“我不会说的。”

宋冬雪作势松了口气:“那说好,回头学生会查出来了就怪你。”

赵锦书问:“南医查的很严?”

宋冬雪说:“是啊,周末都查。”

赵锦书说:“那我要背负的风险可太大了。”

宋冬雪说:“没关系,我尽量一天只吃两顿。”

过一会,菜都择好了,赵锦书自觉拿过盘子,往外边的小桌端。

宋冬雪说:“赵哥你先坐着吧,很快就好了。”

赵锦书应了一声,拿好碗筷,先在外边等。

忙碌的人口中的“很快”和闲人经历的是不同的,赵锦书等了许久,复而走进厨房,敲敲门:“菜做多了会吃不完。”

宋冬雪把菜舀出来:“好了好了,没有了。”

他们方才坐下吃饭。

阿姨给的青菜混着肉片炒了两大碗,又做了个红烧鸡翅和紫菜蛋花汤。宋冬雪做菜之前问了赵锦书忌口,两人都不怎么挑食,省去了不少麻烦。

吃完的时候剩下不少。

宋冬雪扶着肚子吸气:“希望我室友他们早点回来,不然剩饭给谁吃啊?”

这是玩笑话,但赵锦书也有点撑,少见的保持着懒洋洋的姿态,半晌才想起应答一句:“……小区有流浪猫狗。”

宋冬雪嘴角下压:“我见过的,一只黑狗和几只花猫是不是?很难见得到面。”

他刚来的时候做的饭一下子从四人份变成一人份,量掌握不好,也起过这心思,但那狗一天到晚见不了几面,饭都不知该往哪放。

赵锦书慢吞吞道:“是,我知道在哪的。”

宋冬雪嘴角顿时扬回去了:“哪?”

饭后脑缺氧,弄得人犯困,赵锦书仔细回忆了一番:“二栋右边小巷进去,第二个巷口左拐,那有一小块空地。”

他起身道别,看见宋冬雪脸上还带着茫然,想了想:“三楼阿姨经常去喂的,你可以找她带着。”

暑假开始小公司新来了个同事。

看着不大,白白净净的,单眼皮,大眼睛,美工妹妹细看后发现人眼下还有颗痣,笑起来一脸腼腆。

见面时没给笑脸的大概只有赵锦书。

新同事弯着眼睛冲他笑:“赵哥好。”

赵锦书说:“你好。”

美工妹妹小声提醒:“赵哥就是这样的啦,看起来冷,但是人很好的。”

新同事抿嘴笑,点点头。

美工妹妹带着人到处溜了一圈,过一会上班了,不舍说再见,临走又不忘叮嘱:“有什么不会的问这几个哥哥就行啦,他们都会教的,好可惜啊,为什么我不是学计算机的,不然我也可以教你。”

林野笑:“好,谢谢姐姐。”他说着开了个玩笑:“如果我以后想改行了就找你。”

美工妹妹是里边年纪最小的,被一通姐姐叫下来,离开的时候脚步带飘。

开发岗位之间隔的不算近,之前那点无所适从在工作时彻底消失。休息时间很快到了,赵锦书去接杯咖啡,站走廊上慢慢喝着,过一会看见林野走过来,叫自己:“赵哥。”

赵锦书不知该以什么表情面对他,只点点头。

林野说:“你待会能帮我下忙吗?”他笑了笑:“现在的软件版本我用不太习惯。”

赵锦书说:“百度,google。”

林野叹了口气:“网上资料太少了,而且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不太适合问别人。”

赵锦书撇过脸,“我不想知道”几个大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他做着这孩子气的举动,表面却是平平静静的样子,只把脸挪开一点,不叫人看出心底那点幼稚的想法。

林野差点笑出来,明白他的想法:不是他本人经历、但又客观存在的前男友,怎么想都很麻烦。

还没听他拒绝,旁边有人看见他们,也过来问:“你们俩聊天呢?”

几人打了个招呼,那朋友又热心道:“是在问锦书问题?我看你卡一上午了,那你可问对了,他成绩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安慰林野:“开发这行就这样啦,有时候一个bug改三天,你先找着,不会的话看看谁有空。”

林野笑眯眯点头:“那待会可要麻烦你们了。”

赵锦书只好道:“我待会教他。”

周一上班哪有真的闲人,大家都要干活,就他前两天自己先把任务完成了,这会还算有空。休息时间很快过了,他往林野工位走:“什么问题?”

不是什么大问题,就像林野自己说的,软件从高版本更迭到低版本,不习惯罢了。

赵锦书想走,听到林野小声问:“这么不想见到我吗哥哥?”

好像从徐耀洋说出那些东西之后,两人对他就换了个样子。徐耀洋自不必说,林野表面还是不善言辞的样子,私下也更放松了些。

赵锦书没有作答,把之前给他腾位置摆开的东西恢复原样,回去没多久看见qq的图标一闪一闪。是个验证消息。

里予:报错了

赵锦书只得再过来,俯身调试的时候看见林野双手扒着桌沿,头搁在手背上,偏头睁着那双大眼睛注视着他。赵锦书现在不太想见到他,他就乖乖伏在一旁,哪怕对方因为身量原因腰弯的不算低,留出一大片怀抱。

看似乖巧,实则寸步不离,把赵锦书那套学了个十成十。

赵锦书垂眼看他:“做什么?”

林野小声说:“你不用躲我的。”

他又补充:“我没有找借口,wbde在17年经历了一次大更新,和之前的版本差别有点大,我会尽快适应现版本软件的。”

这样倒显得赵锦书自作多情了,他颔首,不再多言。

中午很快到了,大家都欢呼着下班去楼下吃饭,赵锦书转头,看见林野还在对着电脑。

赵锦书出声提醒:“该去吃饭了。”

底下店铺不多,味道好的更是屈指可数,等过一会大楼其他公司也下班了,就别指望短时间能吃上饭了。

林野闻声,随手按了保存,快步追上他,一同上了电梯。

电梯按键是林野按的,他皮肤白,在这样灯光暗淡的环境里分外明显,赵锦书被晃了一下,忽然看见他手腕上有个黑色的发圈。

纯黑色的,细细的一根,没有明显的接口。赵锦书目光落在面前人的发旋上,看见对方头顶细软毛茸的碎发,不算长,和他一个月前看到的区别不大,都是用不到皮筋的长度。

之前那点不自在忽然就都消失了。

大概是和徐耀洋处久了,让他有了他们都困在回忆里的错觉。

他心里想开了,撇开那些亦真亦假的东西,真把人当成年纪小的新同事看待了,面上和气了些问:“有什么偏好的口味吗?”

赵锦书比林野要高一头,只能从侧面看见对方露出一点脸颊,上边的睫毛存在感很强,快速扑棱了几下。

林野仰头看他:“辣一点的就好,赵哥有推荐的菜吗?”

南浔市所在的省份吃辣在国内是很有名的,真让他推荐辣菜,几天都说不完。

赵锦书问:“太多了,有偏好吗?”

林野垂眼,认真思考了会,有些纠结:“小炒吧?”

“这边店里有汤吗?没有也可以,我都吃的。”

赵锦书暂未回话。

“或者,”林野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赵哥我们去吃麻辣烫吧?”

赵锦书自然不会和他去吃麻辣烫,才想起这人上辈子怕是在这待了不知道多少年,哪需要他来推荐,借此推诿道:“底下的麻辣烫我不太熟悉,就不去了。”

林野说:“啊,那算了,万一不好吃呢。”

他还叹口气,一副失去试菜小白鼠分外可惜的样子,像个人面兽心的变态科学家。

赵锦书莞尔:“你没来这边吃过?我以为你对附近了如指掌。”

林野摇摇头:“我入职的时候跃先已经搬到别的城市了。”

赵锦书想了想:“那和我一道吧,刚好也想喝汤了。”

有家夫妻馆,门口常年摆几个瓦罐,咕噜噜冒着热气,门口连雾气都是咸香味。这月余里,他几乎把口味试了个遍。

赵锦书随口介绍道:“这边城区有些年头了,老店不少,有机会你可以多试试,以后带……”说着电梯中途停了,门还没开,外边有人等着,赵锦书接上之前的话:“朋友来吃。”

电梯又进了人,林野往他旁边站了些,小声道:“有机会会的。”

进来的人在说话,赵锦书没听清,也没再问。

午饭一人要了一碗,入座一看,都是新出的苋菜汤。不及慢炖的滋味好,但胜在色泽鲜亮漂亮,又是应季蔬菜,鲜嫩可口。

看同事的眼光不自觉多了几分欣赏。

过一会,手机照例响了。赵锦书道声“抱歉”,是徐耀洋的消息。

徐耀洋:吃了吗您?

徐耀洋:大餐jpg

徐耀洋:没吃看我吃

赵锦书:在吃。

赵锦书:看起来不错。

徐耀洋:是吧?毕竟功臣总要犒劳一下

徐耀洋:谈完这个单回头又得跑跃先的

徐耀洋:可恶的资本家狗看了都摇头

赵锦书:辛苦了。

徐耀洋:啧,好敷衍

赵锦书:先吃饭吧。微笑握手

他刚要放下手机,忽然又有了消息,是出差的顾倾。

对方拍了一张走廊的图片,看装潢是饭店。

学长:饭局,出来透个气

赵锦书:回去给你点外卖。

学长:快吃饱了︿︿

学长:锦书中午吃的什么?

赵锦书:图片

学长:苋菜汤?难得换个口味

过一会,那边发了张照片,是一只修长骨感的手,拿着酒杯。

学长:特意要了杯葡萄酒

学长:是不是很像?

赵锦书低头,看见碗里胭脂红的汤色,又看了眼图片,确定酒的色泽,赞同道:是很像。

学长:干个杯好了︿︿

学长:cheers红酒

赵锦书知晓他看不见,还是端起碗象征性喝了一口。

赵锦书:cheers

等消息都回完,已经耽搁了好一会,赵锦书抱歉:“不好意思。”

林野微笑:“没关系,吃饭吧。”

知晓对方并非单身后,赵锦书对林野的态度好了许多。

平心而论,他对林野的印象不差,刻意保持距离反而更累。现在这样,倒是落得一身轻松。

林野倒是能猜出几分,毕竟对方平时在介绍周边环境时总要顺嘴提一句周边蛋糕店、奶茶店的活动,说一些自认为女孩子可能会喜欢的产品。

有时候回工位会发现上边多了几张宣传的小广告,是楼下一些店铺的。

最近的这张是蛋糕店的,大家无聊之余凑在一起翻看。

赵锦书突然问:“那个好看么?”

旁边同事不知所云,下意识问:“哪个?”

林野最初是被赵锦书丢到公司里学的,后来又带在身边很长一段时间,很多东西都随了他,包括思考问题的方式和一些处理工作的习惯。他们私下这么聊习惯了,突然这么一句让别人摸不着头脑。

好在林野知道他说的是哪个,看着那个颜色饱和度明显超标的蛋糕,委婉道:“可能年纪小些的女孩会喜欢。”

同事顺着他的描述找到了对应的蛋糕,面色一言难尽。

老办公楼治安管控并不严格,大家收到的传单数量比之高中时期躺在课桌上的那些只多不少。

大多时候大家顺手就丢了,最多也就说几句,但今天的传单是奶茶店的。

美工妹妹忙了一下午,快下班才有空,又舍不得优惠活动。

在小办公室里嚎一嗓子:“谁和我一奶茶。”

大老板不在,大家也就随意许多,被这一嗓子弄的集体伸懒腰,揉脖子,开始聊起自己想喝的口味。

余光看见那边和林野小声讨论的赵锦书,后知后觉想起来还有一个老板。

美工妹妹很狗腿地问:“赵哥喝什么?我请你。”

赵锦书说:“不用,大家喝什么记一块,待会我偷个懒。”

美工妹妹连连点头,生怕他看不见,动作夸张的很。

赵锦书莞尔,继续和林野说起刚刚的工作。

单子很快就写好了,数量不多,但一人提着也麻烦,赵锦书就顺手抓了和他聊天的林野,一同下楼去了。

他们点完单子上的,林野自己要了杯多肉葡萄。

店里人不多,不用排队,但要等这些全部做完也要许久,他们坐在店里提供的高脚小圆凳上等待。林野双手放在柜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店员忙活。

活动接近尾声,店里的人不多,只剩几个年轻人在关了一半的米黄色灯光下聊天。

高脚凳在柜台旁边,几乎所有的冷色灯光都聚集在这,氛围并不适合闲聊。两人谁也没开口,过一会听见林野小声呼了口气。

在机器嘈杂的声音里,赵锦书捕捉到了这一片羽毛般的叹息。他转头,但那叹息早已轻飘飘地飞走了。

对方还是小大人的样子,任谁也不知道他刚刚小孩似的鼓嘴吹气。

赵锦书对店员说:“麻烦先做那杯多肉葡萄,谢谢。”

话音刚落,余光看见林野眨了眨眼,明明还是一样的动作,可看起来就是愉悦些。仿佛刚刚的声音是赵锦书的错觉。

赵锦书指尖轻敲柜台,转头问他:“要带一杯回去吗?”

林野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有点轻微的疑惑:“什么?”

赵锦书还在看着他,他说话时喜欢看人的眼睛,偏偏林野又生的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引人注目,加之灯光亮眼,连睫毛的阴影也根根看得清楚,脸颊更是泛着柔白的光。

赵锦书被这么一晃,一时忘了答话。

林野明白之后弯了弯眼睛:“不用啊。”

赵锦书就不再问,反应过来移开视线。

只做一杯速度明显快很多,林野接过刚刚做好的多肉葡萄,对店员道了声谢,在一旁静静喝着。

这样休闲的小店,懒散的人群,只呆在这灯光下呆愣,多少有些浪费时光。赵锦书换了地方,在旁边的沙发上,余光瞥见林野那杯紫色渐变的多肉葡萄。

几乎没放下过,看得出来是偏爱的口味。

他们也不是特别像,至少一些口味和兴趣爱好上还有细微差别。

他眉眼渐渐松了。小孩似的。

回神一愣怔,又想笑自己愚笨,对方可不就是小孩。

高中生大多抽条,一个个细的像竹竿,林野也细痩,但个子并不高,应该是营养问题。最近好了些,也只在原本的体格上多了些肉,个头不见得长。

十多岁的小孩,白白瘦瘦的,还爱喝甜甜的水果茶。

也不知后来是什么模样。他忽然起了些好奇心,问:“以前的事能问吗?”

对方第一次放下手里那杯果茶,眨巴眼看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当然可以,赵哥你想问什么?”

赵锦书说:“想问问你……”他说着自己先笑出来:“多高。”

末了还很欠地补了一句:“只是好奇。”话里带着笑意。

林野睁大了眼,复而有点丧气地碎碎念:“后来吗?172,也不止,快173,和173没有差别的。当然这是净身高,穿完鞋还可以高一点,现在比之前好点应该还能再长一些。”

大概是多了时光的沉淀,对方虽是少年模样,但总是稳重的,难得看见他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赵锦书手指虚握抵在嘴边,这动作只能遮住嘴角的笑,挡不住语气里的调侃:“很高了已经,加油。”

林野:“……”

他们差了五岁,说多也不多,但时间卡得好,现下对方几乎比他高了个头。这句“很高了”着实招人恨。

林野去买了箱牛奶。

赵锦书没说过嫌弃的话,但他有了危机感——竞争对手一个比一个高。

这时候接近下班,大家都闲散很多,三三两两聊着天。两人把饮料发了,回自己工位继续工作。

有人看见了牛奶,又看了看林野乌黑的发顶,赞许道:“想长高是该喝这个,我弟之前就是喝这个奶,现在蹿的老高了,得有个一米八几。”

林野冲对方弯了弯眼睛,点点头。

旁边赵锦书自知理亏,也安慰道:“多注意这方面,营养跟上的话,肯定是要比之前高的。”

又说:“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一米八多的,你身高正正好。”

他说的是以后的事情,但别人不知道,旁边有人咳咳两声:“赵哥,收敛一点啊。”

也有人嘿嘿一笑:“确实正好,我要是个同,我也喜欢小林这样的。”

“你看着兴致不高,为什么?”

林野缓缓睁大眼,看向赵锦书:“有吗?怎么这么说?”

这时候大家都下班了,人走的七七八八,赵锦书是惯例加班,林野也留下写些东西赚外快。

赵锦书这么一问,对方就停了手里的动作,满脸迷茫。

赵锦书说:“感觉。”

林野嘴角弯了起来:“男人的第七感吗,赵哥,那个不准的。”

赵锦书说:“不是。”

赵锦书这下很肯定,林野在骗他。这感觉说实话很古怪,因为对方在他面前永远是一副好学生样。他想,如果他是前世的赵锦书,阅历够深,见人够多,自然也不用靠这所谓的直觉。

林野也不一定会愿意骗他。同床共枕的爱人和相处不到一月的同事到底是有差别的。

但他不知道,若真是前世的他,更可能会因为繁忙的事务忽略掉对方这点小情绪。忙碌的商人并不是合格的伴侣。

压下心头这些杂乱的念头,赵锦书说:“是有人说了不好的话吗?”

林野摇摇头说:“没有,只是大家都走了突然有点冷清。”

这借口也算合理。到了下班时间,办公楼几乎没什么声音了。

赵锦书没再说话。

在某些方面上,林野很像他,包括强作镇定的模样。

林野松了口气,正要继续手里的工作,忽然听到对方问:“你在害怕?为什么?”

……

林野和监狱两个字是很难联想起来的。

他是长辈眼里永远的乖孩子,出生低微,靠政策补贴和好心人的善款长大。他很争气,也很懂得感恩,当年的那些善款被他记在脑子里,多年后尽数甚至加倍偿还。

这样一个孩子是不用教导的。

孤儿院的孩子没见过他,但他们都看过他的照片,知晓他的事迹,羡慕他的际遇。

他服刑的消息传来时,老院长很想问是不是弄错了,可是律法严谨,一条条罪证查的清清楚楚,没有回旋的余地。

时隔多年,他们隔着狱中的玻璃再次见面了。

她几乎认不出了,明明样子没变多少。

还是那张脸,发型从清爽的短发换成了贴着头皮的青色发茬,脸色不大好,多了几分阴郁的气质。

这些都和原本差别不大的,只是眼神变了。

人是有很多面的。对爱慕者欢欣,对高位者谨慎,对厌恶者反感,对弱者俯视……人们受制于自己的感情和社会关系地位,高歌赞许一切敢于反抗者,但这又是对这些教条的默认和巩固,将反抗者愈加另类化。人没有自由,他们永远在世俗的枷锁中。

但现在桎梏林野的东西没了,他将多余的东西从自己的精神世界剔除,只最简单地活着。

有认识他的狱警说,他是个很文静的人。

但老院长觉得这个词用的不好。

老人总是要经历很多的,孤儿院的孩子基本都是弃婴,身体畸形的不在少数,在这样的地方长大,又缺失物质和感情,总不能真幻想个个充满真善美。

她见得多,不怕这个,她想告诉林野:错了还可以改。

可是心里最后那点希望也叫他这模样扑灭了。

她原本是想问的,甚至打好了千遍腹稿。

‘你犯什么事了?’

‘小野,你在里边怕不怕?’

‘你什么时候能出来?要不要我来接你?’

最好的结局莫过于迷途的孩子涕泗横流,后悔曾经的所作所为。

她问:“出来之后还回来么?”

探视的时间快到了,林野客客气气地说:“我过去影响不好,您回去吧。”

老院长走后,他又回到了刚刚劳作的地方,没人光明正大看他。

一直到吃饭,他身边都没有人。

开始进去的时候也不是这样的,他长得漂亮,哪怕在外边都是不错的相貌,更别提这个只有男人的阴暗角落。

他们问他:“你多大了?”

林野没有选择,老实作答:“30。”

“哟,这么大了,我还以为是学生崽呢。干什么进来了?”

“……杀人。”

“噗”旁边有狱警憋不住笑了出来:“还杀人呢,死gay。”

那些人互相交换了视线,面上刚升起的一点凝重被嬉笑替代,气氛彻底轻松起来。

林野被带到了他的工位,伴随着他们走动的是无数道黏腻在身上的视线。

狱警拉长了声音,懒洋洋地叫:“别整出事啊——”

有人笑嘻嘻地回:“不闹,不闹,哥你累不累,回头我买点好烟……”

“怎么说话?”

“是是,我馋了么这不,我自个想吸。”

狱中严禁挑衅闹事,但犯人们有自己的应对方式。

进来的漂亮男人大多依附强者生存,那会让他们至少不用服侍太多人。

但没有人会尊重一个玩物。

最轻的是言语羞辱,无论你是否习惯,这都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有时候对方会动手,拧一把奶头,或者捏一把屁股,被使用过度的地方会传来钻心的疼痛。

这不是什么大事,最好的应对方式是沉默以待。

刺头们自有狡猾之处,明面上他们不愿和那些个老大对上,便使用一些暗戳戳的手段来对付那些玩物。

等他们告状了,便打着哈哈说:“开个玩笑嘛,开个玩笑。”

老大们不愿天天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找这些刺头,他们庇护对方,但不是这些卖屁股的男人的保姆。于是等到玩物们可怜哀求时,这些人便可以为所欲为了。

只要别太过分,他们不当心这些婊子会再再次告状。

除了应付偶尔的偷袭,他们主要的工作就是解决所在区域“老大”及其兄弟们的生理需求。

好看的人是不多的,哪怕他们已经将要求放得很低了,面皮合格的人还是很少。所以他们往往一个人要承受许许多多不好看的男人的欲望,男人们在他们身上耸动、吼叫、射精,将黄黄白白的液体淋在他们身上。

然后一口啐在他身上,踢开,笑骂:“滚吧,去洗干净。”

你可以在很多地方看到一些令人反胃作呕的性爱视频,这里的手段只多不少。

但这些人仍是另外一批人的羡慕对象。

他们偶尔会向着“大哥的女人”流露出一丝嫉妒,并无数次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后悔。无主的野花人人都可采撷。

总之,林野的到来让很多人动了心思。

他们因为兴奋而呼吸粗重,贪婪的目光组成了一个巨大的蛞蝓坑。林野跌入其中,无数条鼻涕虫开始兴奋,它们自他赤裸的肌肤爬过,留下一道道透明的、胶质的黏液,这些爬痕在他身上交错,像编织一块坚实的渔网。被包裹的东西越挣扎,渔夫愈加兴奋。

呼吸里有淡淡的臭味,你很难说清这是什么味道,因为里边夹杂着汗味、狐臭、脚臭、不知哪里的馊味、衣服未干的潮味,和一些别的气味。

排队打饭的时候,会有人往他身上故意贴。

他们故意将头靠近他,张大鼻孔夸张地嗅闻,然后大声和旁边人说笑:“这gay就是不一样,身上怪香的。”

这句话是一道台阶,给蠢蠢欲动的恶人一个行动的理由。

空气中的臭味越来越浓了。

林野在进来之前已经通过徐耀洋给的资料了解过这个地方,对于这些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如果只是这种程度,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

监狱有监控,但监控不能注意每一个阴湿的角落。

惊悚片常常出现一种剧情:在浓黑的夜色中,会有一只手将落单的羔羊拖入地狱。狱警透露出的性取向加速了这个过程。

等到剧情逐步发展到它该出现的时候,它如约而至。

就像观众都知道这个桥段的发生,所有人都知道这个瘦弱男人的结局。他们或旁观,或推动,很多人翘首以待。

很多人说过,林野很聪明。聪明人大多惜命,没人想到他有这么狠——毕竟普通的信息犯罪送不到这样的牢房。

害怕是无用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这些人的变化收入眼底。

监狱的洗澡时间安排在7:00-7:20,时间一到,乌泱泱的赤裸肉体挤入澡堂。

林野穿着整齐,慢慢往里走去。

再次出来的时候,他的刑期延长了。

……

赵锦书说:“不要怕,我只是问问你。”

他说:“如果让你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东西,我道歉。”

这话又勾起一点不好的画面。那股臭味仿佛萦绕在鼻尖,林野压制住泛到喉间的干呕,几乎要生理性地颤抖起来。

赵锦书看见面前的小孩抬脸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没关系的,赵——”

话音未落,是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

因为惊愕,林野眼睛不自觉睁大,他虚握着那只手,不敢握紧。他拿不准对方什么意思,但也舍不得放开。

赵锦书收紧手心,温度通过紧密相贴的皮肤传递给林野,他说:“我不知道那个‘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你撒谎的样子其实很明显。”

林野指尖一颤,几乎下意识抽手逃离。

赵锦书微微皱眉:“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烦恼,所以没法安慰你。但徐耀洋和我说过一点你们之前的事情,能让你害怕被问到的,应该也不是什么轻松的经历。”

他想了想说:“也许我应该对你说一句谢谢。”

林野讷讷道:“不用的。”

他说不出话来了,控制不住地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徐耀洋说过他透露了一些前世的东西,但是林野并不知道这个“一些”的范围。

他说了什么?那赵锦书会怎么看他呢?出于礼貌和理智,赵锦书不会表现出对他的反感,可一个正常人都会害怕进过监狱的犯罪者。亦或者,他会知道更多,包括里边的一些腌臜事。

现在的网络不算发达,但贴吧微博等社交软件风头正盛,消息繁杂,这不是没有可能。

他会觉得自己很可怕吗?或者觉得他很脏吗?会想要远离吗。

林野抬头看他,想说些什么,可还是说不出话来。

赵锦书看见他的动作,说:“也是,这句话不该由我来说。”

他认真地说:“那我说些自己的想法吧,我很高兴认识你,林野。”

那只手松开了,林野看着手心,慢慢收回手。

下一刻,是一个很紧的怀抱。林野呼吸错乱,只来得及把手放到一边。

有些人喜欢买一只巨大的玩偶熊,两三米高,整个人都可以陷进去,享受它软绒绒的皮毛和温暖的怀抱。林野没有这种玩具,但这一刻忽然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了。

赵锦书笑了起来:“抱一下吧,你应该也很想他。”

他说:“但是只有一会。”

“你不用害怕和我说起以前的事情,我不会在意这些,因为我已经是新的赵锦书了。”

“你也一样,小野。”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一道酸溜溜的声音忽然飘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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