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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璇的这句话,让方芷芸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她想起了之前相同的场景,忍不住摀着嘴大笑。

「这才是我所认识的方芷芸啊!善良、热忱且乐观!」何佩璇完成伤口包扎后,友善的拉住她的手,「芷芸,身为宇辰的大嫂,我的确有些生气你对他的隐瞒,尤其是我一而在的追问,你还是否认;但身为你的合伙人、好朋友更是好闺密,我绝对是站在你这边的,」她停了一会儿,「换做是我也会选择这样的交易,没有人有权质疑你的决定对或错,我最难过的是,你竟然对我隐瞒着这样的真相,寧愿一个人委屈苦恼着,也不愿让我帮忙。我不认识也没看过沉心雅,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讚最棒的方芷芸!」她心平气和真诚说着。

这样的一段话,让方芷芸从昨晚至今,孤单委屈多时的冰冷心,彷彿急速加温解冻一般,她忍不住抱着佩璇,眼泪溃堤而下。

何佩璇轻拍着她的背,「痛痛快快哭吧!把心里的委屈和难过通通哭光光!」

看着眼前芷芸悽然的神情,想及宇辰那愤怒痛不欲生的模样,她感概好深,她做梦也想不到他们两人之间竟存在着如此复杂的关係,她更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这份深情,竟然会浓烈到延续到十年后。她回想着这一年多来,芷芸每每谈论感情、婚姻时,不知不觉中流露出的无奈和哀伤,她相信这十年来,芷芸必定经歷了很深,很苦的心灵煎熬,和芷芸一比较,她深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一定要用心珍惜眼前的幸福。

方芷芸泪终于歇了,心情也跟着缓和下来,「佩璇!」她深吸了口气,无意识的拨弄着手上的纱布,「昨天晚上我想了很久,我决定回美国了。」

「嗯!回去散散心也好!伯父伯母一年多没见到你了,一定很想念你!」何佩璇赞同着。

她轻摇着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回去了就不再回来了。」

何佩璇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你是说要把工作室close?」她瞪大眼睛问着。

她无言的点点头。

「小姐!你有没有想清楚啊!我们辛苦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才拥有这一片天空,而你却打算如此轻易的摧毁它?」何佩璇激动不已。

方芷芸愧疚的低下头。结束工作室她何尝不难过呢?放弃眼前为数不少的客户她也捨不得啊!但她若继续留在台湾,只会不断的提醒每个人,那段伤痛的存在,让大家永远陷在黑暗的深渊里。「我回来台湾根本是个错误。我不仅伤害了所有关心我的人,最重要的是我彻底毁灭了宇辰的世界!」她的语气有着说不出的苦涩与无奈。

「芷芸!」何佩璇拉着她未包纱布的手,「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错,你何苦要如此谴责自己呢?」她嚐试说服着。

方芷芸一味的摇头,「不!如果我没有回来,宇辰就可以永远保有对沉心雅的美好回忆,他就不必面对眼前这个丑陋的事实!」她再次想起昨晚宇辰临走前说的那段话,不由得心一酸泪又落了下来。

「你很爱宇辰,对吧?」何佩璇轻声问着。她为他们两人的命运多舛好生难过。

方芷芸抬头望着她,「在沉心雅的岁月里,宇辰就像是温暖的阳光,不仅照亮了我的生命,更让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我,真正体会到被满满爱围绕的幸福,就是这份爱的记忆,支撑了我渡过这十年,」她的脸上因回忆泛起了光采,「当我再次遇见他时,我知道自己早已放弃,也丧失了爱他的权利,我更该信守承诺的远离他,但我却情不自禁、无法自拔的再次爱上他。」她停了一下,「是的!我很爱他!宇辰是我这一生唯一用心爱过的男人。但正因为我爱他,所以我必须离开,彻彻底底的离开,只有这样他才能渐渐淡忘这伤痛的一切,找回内心的寧静!」她以着凄凉苍老的语气坦承着自己的心情。

她的这番真诚告白,强烈震撼着何佩璇的心,她只能怔怔看着芷芸无言以对。

※ ※※

耿宇辰轻敲着母亲的房门。经过几天激动的情绪衝击,他已渐渐平静下来,他已不再责怪或埋怨任何人了,毕竟都已是十年前的事了,日子总还是要过下去的,他不能在自艾自怜于陈年往事里了。但十年后过的这一段呢?他在内心自问着,忘了她!就当她是人生旅程中,萍水相逢的一段情吧!真的吗?他在内心苦笑着。

「请进!」耿母病懨懨的答着。

耿宇辰缓缓朝母亲床边走去。

一见是儿子,耿母喜悦的欲坐起身。

「妈!不用起来,您多躺躺休息!」他急急按着母亲躺下。

「宇辰!妈妈对不起你!原谅我吧!」耿母拉着儿子的手充满歉意说着。

耿宇辰摇摇头,「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再说了,」他停顿了一会儿,「很抱歉那天在情绪失控下,对您说了那些无礼的话。」

「宇辰,让妈妈为你做些甚么来弥补这一切好吗?」耿母满心愧疚的说着。

耿宇辰苦笑的摇摇头,「没其他事的话,我要去事务所去。」说着,他站起身往外走去。

「宇辰!」耿母唤住了他,「你和芷芸…」

他打断母亲的话,「一切都结束了,以后不要再提起她了!」

望着儿子那落寞、孤单的身影,耿母心中为之一酸,她不能再待在床上,她必须想点办法来挽回。

※ ※※

连续好几天的阴雨,今天总算放晴。方芷芸不由得放下笔,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白花花的阳光沉思了起来。自从爆发那件事情后,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她的心情已由原本的深沉伤痛,渐渐淡化为偶尔的隐隐作痛。经过与佩璇再三的磋商后,她们决定儘可能的赶完这一季的订单,未来得及履行的合约,则待她返美后画妥设计图,再交由台湾的加工厂代工,等到所有的合约全部履约后,方正式结束工作室。为了赶上回美国过圣诞节,这一星期来她卯足了劲,几乎天天加班。驀地,一阵门铃声响起,她从遐思的心绪中清醒过来,急忙前去应门。

「耿夫人?!」她对来人有着说不出的意外。

「我能进去跟你谈谈吗?」耿母客气问着。

「请进!」她侧身让耿母进门,并有礼的奉上一杯茶,「请用茶!」

「芷芸,」耿母拉着她放下杯子的手,「你真的决定要回美国吗?」自从宇辰变得沉默寡言,加上佩璇透露这个讯息后,她即打定了主意来找芷芸。

方芷芸默默的点点头。

「那宇辰怎么办?你不是爱他吗?」耿母着急的问着。

方芷芸的眼眶为之一红,「宇辰他恨我,他爱的是沉心雅!」当她说着这句话时,她有种想哭又想笑的感觉,同样的一个人,却让宇辰產生如此极端的两种情绪,究竟是谁变了呢?人、事或物呢?

「你错了!我瞭解宇辰,不论你是方芷芸或是沉心雅,他都爱你。」耿母解释着。此刻她唯一的心愿,是尽一切的努力来弥补自己十年前的错误。

方芷芸垂下眼瞼依旧不语。

「芷芸,你是因为我才离开的,对吧?」耿母叹了口气,「这十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是生活在恐惧中,尤其是每天看着宇辰鬱鬱寡欢的哀悼着雅雅,我的心更是充满着罪恶感,无时无刻害怕着这个秘密被揭穿。那天在庆功宴后,我更夜夜难以入眠,如今一切完全公开了,我反倒安心许多,芷芸,你能原谅我当年的自私决定吗?」耿母诚心说着。

耿母那略卑微的语气吓坏了方芷芸,昔日那个充满威严的女王消失无踪,如今呈现在她面前的只是个满脸哀伤,担忧着自己儿子的妇人。「耿夫人」她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你愿意的话,请称我伯母吧!」

方芷芸点点头,心中原有的那丝怨隙不知不觉消失了。「伯母,我从来没有埋怨过您,事实上我打从心底的感激您。」她的泪水浮上了眼际,「当初如果没有您慷慨解囊相助,今天我恐怕还生活在害怕阳光的世界里,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我更无法拥有如此疼爱我的养父母,这一切都是我没齿难忘的。我和宇辰的一切,只能说是上苍的安排吧!」说至此,她情不自禁的拉住耿母的手,「我很抱歉因为我的未能信守诺言,造成了你们母子失和。」当佩璇告诉她,宇辰和耿母闹翻时,她心中的自我谴责更加深了一层。

「芷芸!答应我,留下来吧!」耿母恳求着。

她哀伤的摇摇头,「只有我离开了,方能让这场梦魘消失。」

「芷芸!」耿母紧紧拉住她的手,「我好遗憾无法拥有你这么好的媳妇!」她发自内心说着。这一刻,她深深瞭解到所谓的家世、门第全是虚荣的观念,拥有一颗真善美的心才是最重要的!

方芷芸覆上耿母的手,闪着泪光微笑着。她不遗憾和宇辰没有圆满的结局,有耿母的这句话就够了。她们两人凝视了好一会儿,在这一刻,这十年来的猜疑和怨恨已化为爱和谅解了。

※※※

「芷芸,你真的不再多考虑一下吗?」何佩璇叉着腰挺着肚子,看着她俐落的拉上行李箱的拉鍊,不死心的再次问着。

方芷芸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她,「都已经到这个节骨眼了,你还问这个?」她好笑的说着。她预订搭今天下午的飞机返美。

「我知道这很傻啊!但我实在捨不得让你走嘛!」何佩璇有点呜咽。

她的情绪感染了芷芸,「别难过了,美国又不远,等你生完baby随时可以飞来看我啊,」她忍不住的抱着佩璇,眼眶不觉为之一湿。

这时佩璇腹中的宝宝突然踢了一脚,如此的震动,让她们两人惊吓一下,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看连宝宝都不想让你离开呢!」佩璇摸着肚子说着。

「乖宝宝!乾妈妈要回去美国囉!你要乖乖的让妈妈平安顺利生產,然后快快的长大,搭飞机来美国找乾妈妈喔!」方芷芸摸着佩璇的肚子温柔说着。

佩璇听着她的话泪水又浮了上来,「你知道吗?虽然我们才认识一年多,但感觉上我却觉得我们像多年好友一样,想到你要离开台湾且不再回来了,我就好伤心。」

看着她那很难停歇的泪水,方芷芸无奈的摇摇头,「佩璇我一定会很想念你的,尤其是想念你当我的小护士,帮我处理伤口的贴心时刻!」她一本正经的说着。

何佩璇不解的怔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芷芸,你真的很宝呢!」

方芷芸拿了面纸擦拭她的泪水,「真好!终于看见你用笑容,而非泪水送我走喔!」

何佩璇吸了口气露出微笑,「我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啦!你挺个大肚子多不方便呢!更何况我害怕离别的画面!」方芷芸扮了个夸张鬼脸。「不过临走前我还有件事想麻烦你!」她彷彿下着重大决定一般。

何佩璇对她那慎重的态度有些不解,「什么事?」

方芷芸咬紧了唇,以颤抖的手脱下手上的戒指,「请你帮我把它还给宇辰,」说着,她的泪水跟着落了下来,「请你转告他,我从没有玩弄他的意思,我很抱歉伤害了他的感情。如果有来生的话,我会用我的来生来偿还他对沉心雅的真情。」说至此,她已泣不成声。

何佩璇接过戒指,心中难过不已。当她从宇辰口中得知他们的过去时,她深知这个戒指对芷芸的意义。忆及自己当初拔下婚戒时的心情,她不由得感伤的搂住芷芸,「为什么你们两个人要这么固执、倔强呢?为何不能往好的一面想,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呢?」

面对她的感叹,方芷芸只能泪眼相望。

※※※

耿宇辰望着窗外的满月,思绪不由自主的掉入与雅雅曾有过的时光中,他记得她最喜欢依偎在他怀里,望着点点繁星诉说着自己的梦想,他知道雅雅一直渴望能成为一名出色的服装设计师。没想到皇天不负苦心人,她终于成功了,但却是以一个陌生的名字!想到这,他狂笑一声。他作梦也想不到她们竟会是同一人,这彷彿是电影的情节,但实际发生在他身上,却让他一点也快乐不起来,对于这个团圆的结局,他一丝喜悦也没有,唉!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请进!」

「宇辰!」何佩璇关上房门,向着坐在角落的他唤着。

一见是佩璇,他迅速藏妥心事,换上一副严肃脸孔,「有事吗?如果你是来游说我和芷芸重修旧好,请免开尊口!」他不让佩璇有机会开口,自问自答着。

他那如刺蝟般不友善的语气,恼怒了佩璇,「哼!重修旧好?!就算你想也没有机会啦!」她故意卖着关子。

「为什么?」儘管心里老大不愿意,他仍扯下脸问着。

宇辰那不情愿的神情,让佩璇在心里偷笑了好一会儿,「人家已在回美国的途中啦!」她故作轻松的说着。

「芷芸她离开了?」耿宇辰颇为讶异,「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而且是一去不復返。」何佩璇有些无奈。

佩璇的话让他的心颤抖了一下,但他仍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芷芸走了!她再度逃开走离了他的世界!他在内心感伤着。

面对他的无言,佩璇忽然记起了此行的目的,她急急拿出戒指递给他,「芷芸临走前要我把它还给你,她说她很抱歉让你受到如此大的伤害,她从没有玩弄你的意思,她还说如果有来生,她会用她的来生来偿还你对沉心雅的真情。」佩璇的语气流露着些许的凄凉,忆及芷芸脱下戒指时的哀伤神情,仍让她不胜唏嘘。

耿宇辰望着桌上那个戒指,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拿去丢掉吧!我不想看见它!」他口是心非说着。这个戒指芷芸戴了十年,为何选在这个时刻还他呢?难道她打算彻底拋弃他们之间的一切?为何她说如果有来生?那意味着他们今生已缘尽了吗?想到这,他的心整个纠结了起来。

何佩璇愤愤的拿回戒指,「没良心的傢伙!早知道你会拿它当垃圾看,我就该阻止芷芸还给你,想到她为了脱下戒指,还哭半天呢!真是不值得喔!」她自言自语碎碎念着,并转身欲走出去。

「佩璇!」耿宇辰唤住了她,「请把戒指留下好吗?」他以平静的口吻说着。

何佩璇转回身,瞥见了微弱灯光下,他那落寞、脆弱的神情,一股怜悯之心油然而生,她把戒指搁在他面前的桌上,而后开口说着:「宇辰!执着、坚持对某些事来说,或许是很好的个性,但对爱情而言,这只会一味的造成彼此互相的伤害。」说着,她轻轻带上门。

耿宇辰凝视着桌上的戒指,发呆了好一会儿。他一直很遗憾在车祸送医途中,遗失了属于他的那枚戒指,那原本该成双成对的戒指,如今只剩孤单的一只,让他感慨不已。他想起了当他为雅雅戴上它时,她那满足、快乐的神情,尤其是看见芷芸如此珍惜这只微不足道的戒指时,他更有着莫名的感动,他情不自禁的轻抚着那枚戒指、而后他记起了那场车祸,他不由得重捶着桌子,痛苦吶喊着:老天爷!祢何苦如此戏弄我呢?

※※※

「佩璇,怎么样呢?有没有结果?」耿母急趋向前扶着缓缓走下楼的媳妇,迫不及待的问着。

何佩璇充满歉意的摇摇头,「他顽固的像头驴子!」

耿母叹了口气,「自从芷芸说出真相后,他彷彿变个人似的,不怎么说话,也不爱搭理人,从前那个活泼、开朗的个性全不见了,没想到连芷芸回美国的消息,他也无动于衷。」

「妈!」何佩璇安慰的搂搂婆婆,「多给他点时间,他会想通的。」

「就怕芷芸等不了他这么久的时间喔!」耿母忧心忡忡的说着。

会吗?何佩璇在心中不确定的自问着。